一天前。
徐青茹早已從宋又新口中得知刑渠漢今日會用毒藥暗中謀殺顧輕雲,于是她很快便做出了決定,她要去救她。
她先是“不小心”在焦房落下了一顆可以極大程度減弱脈息的藥丸,後面又在刑渠漢将看守焦房的山匪殺死後,偷偷尾随之。待他将顧輕雲的“屍體”扔到亂葬崗,徐青茹才現身給少女服下解藥,将其背到安全之地。
她将顧輕雲放在鹧鸪山一個偏僻的山坡樹林中。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夜風穿過樹梢帶來的沙沙聲和遠處偶爾響起的鹧鸪啼鳴。
少女身體冰涼,臉色煞白,其手指微微蜷曲,指尖還帶着些泥土和枯葉的痕迹。
徐青茹輕皺了皺眉,一雙眼眸中掠過少許焦慮。
過了好一會兒,少女的眼睫才輕輕顫動着。
“顧小姐?顧小姐。”徐青茹輕聲喚道,用手輕拍了下少女柔靜的臉頰。
顧輕雲緩緩睜開了眼睛,起初她的眼神有些渙散,随後才逐漸聚焦起來。她隻見周圍一片漆黑,樹影交錯,分外蕭瑟,便嗓音沙啞地問道,“四當家......這是,這是哪裡?”
徐青茹趕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使其靠在一棵寬大的古樹背後,她安撫式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柔聲說:“這裡是一個偏遠的小山坡,四周都是樹林,暫時安全。你現在身體可有不适?”
那藥丸雖然有讓人“假死無息”的奇效,但對人的身體機能的損害也是頗大的。隻見徐青茹又從袖中拿出一圓潤白色的藥丸,沉聲道,“這是逍遙丸,你吃下後會好一些。到時候歸家,你定要請個大夫瞧一瞧,用那藥物滋補一下,平日也要多進葷食。”
少女颔首,有些虛弱地從她手中拿過那顆藥丸。藥丸不大,表面光滑,還泛着淡淡的草藥清香,似乎帶着一絲安撫人心的力量,她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吞咽下去,喉嚨微動。
“如何,好些了嗎?”
“嗯嗯。”
“好,那我再囑咐顧小姐你幾句。”徐青茹頓了頓,神色頗為嚴肅認真,“今日我們雖神不知鬼不覺地使了一招移花接木之計,但這山寨中的其他當家,個個都是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之人。在沒有見到你的屍體前,他們是絕不會完全相信的,必然會派人四處搜尋一番,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迹。”
說到這,她眉頭輕蹙,語氣更加凝重,“所以,趁明天山寨内亂之際,你務必要出寨下山。你記得要沿着後山的小路一直走,避開大路,盡量走隐蔽的路徑,這樣才能完全安全。”
顧輕雲重重地點了點頭,但眼中卻流露出少許困惑,“四當家,可我被擄進山寨之際蒙了眼,不太清楚這邊的道路,不知能否成功走出去......”
徐青茹一頓,神色若有所思,“确實,鹧鸪山路徑複雜,我這樣說,你可能不太明白,這樣——”
她從袖中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輿圖遞給顧輕雲,神色專注,目光中透露出點點信任,“我前些日子外出之時,常常觀察四周地形,熟悉線路後便繪制了該圖。其不僅描繪了如何下山,更有鹧鸪山中杏花寨的位置,我将它交給你,你且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去的。”顧輕雲,你是本書的女主,你有天命的光環,你肯定能化險為夷、存活下去的。這也是她敢在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眼皮底下做這樣一出偷梁換柱之事的原因。
少女接過輿圖,手指觸碰到紙張時,能感受到其溫度與厚度。
她借着少許瑩瑩月光展平細看,那輿圖紙質略顯粗糙,邊緣還有些磨損,但上面描繪的路線并不複雜,且清晰明了地繪制了一些顯著的物什,就算是初入山的人也能摸索個大概。她心中不由愈發佩服起眼前女子的本領,擡頭看她,心神一刻恍惚,隻是,“隻是,您為什麼要如此幫我?”這副輿圖少不了要花費一大番功夫,可她就這樣随意地交給自己,這是為何?
徐青茹斂了神色,靜頓片刻,才道,“我想活下來。”
顧輕雲一愣,又聽得她繼續說道,“顧小姐,若之後你遇到了合适的人,請務必将此圖交給他,然後告知他你在這發生的一切,至于我的要求,也隻有‘活着’二字。”
“......合适的人?”
徐青茹輕笑了一聲,那雙秋水眸子分外清亮,“你之後便知了,我再和你說一下這下山的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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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思緒漸漸收攏,徐青茹凝了凝神色,不知顧輕雲現在是否已經成功回了顧家......
她從少年懷中脫離,臉上的淚痕已涸,她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此前她将宋又新暗中幫助刑渠漢的事情告知了大當家,希望可以趁此機會将宋又新拿下,但大當家卻讓她不要打草驚蛇,他說,山寨中還有其他宋又新的同盟。
其他?
她心中劃過一絲疑惑,總覺得隐隐有些不對。所以......她緩緩擡頭看他,會是他嗎?
“......你為何要派人監視我?你不相信我,還是說,你在派人監視宋又新,結果看到無意中知曉了我和他的謀算?”她蓦然出聲,眼神安靜又執拗。
兩人之間的氛圍陡然一靜。
栾佑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直到她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清泠的嗓音突然響起來,似乎帶着一些散漫,“是監視你,不是他。”
少年容貌隽秀,唇似朱丹,一點被人揭穿的窘迫也無,更是心不跳臉不紅地說繼續道,“唔,确實不太信任你呢,姐姐。”
她神色有過片刻的怔愣,但很快恢複如常,手微微攥緊,直直地看向他,問,“那現在呢?”
他忽地俯下身來,唇邊輕輕劃過她白玉般的耳垂,溫熱的氣息混着少年慵懶的嗓音,“嗯,也不相信。”
徐青茹心中一緊,想去找那把被她丢棄的短劍,卻一下被他抓住手腕,隔着水青色的衣袖,“姐姐似乎也一直不相信我。”
“你說的話,又有多少是騙人的謊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