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剿匪,天經地義。
一方氣勢磅礴,一方人心惶惶,落敗是必然,更何況,這次是男主親自出馬。
徐青茹有些麻木地走着,長長的裙擺拖在後面,滑過咕咕的鮮血,滑過鋒利的兵刃,變得不再素雅。
她手中托着一個檀木盤子,盤子上面,是一壺酒以及兩樽銀觥。
她的身影緩緩隐入屋中——囚犯栾佑被關押的地方。
外面的景色依然澄亮,照得屋子裡也生機起來。
他似沒骨頭般地坐在地上,嘴角暈染了幾分紅色。
見她來了,他似乎有些驚訝,眉梢微微挑起,但略一下撇見她手中之物,神色又有些不明起來。
“郎君。”
她的聲音如玉,字字清脆。
“......是姐姐你遞的消息?”毫無征兆地,直白地,就這樣敞露出來。
徐青茹已走到他面前,她停頓片刻,緩緩坐了下來,把手中的盤子放到右側,最後啟言道:“是我。”
若不是她給顧輕雲、傅景隆遞消息,他們未必會如此順利。
少年輕笑一聲,燦若明陽,随後他的眼神落到那壺酒上,停頓少頃,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徐青茹的眼神也同樣落到酒壺之上,她伸出手,将其輕攏住,倒在銀觥之中,盈盈滿滿,流光波動。
她攜其一樽,遞到他面前,語氣溫婉,眼眸中帶着笑,“我特意為你做的,試試。”
他起手接過那銀觥,眼神一如既往般清泠、明亮,他彎唇:“你想我喝嗎?”
徐青茹神色微頓,輕輕拿起盤中的另一樽,置于唇角,片刻,一飲而盡,輕聲道:“我想你喝。”
我、想、你、喝。
他淺淡地勾了下唇,點點頭,安靜地看向手中的杯盞,随後,悉數飲下。
少女的一滴眼淚落到手背上,濕潤、孤伶。
她微微揚起嘴角,“味道如何?”
“味道很好,甘甜清冽,沒有想到姐姐的釀酒的手藝也如此之——”
話沒有說完,少年神色一變,随機露出痛苦掙紮的表情,他望向徐青茹,那雙黑曜般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複雜而濃烈的情緒,然後,蓦然倒地。
徐青茹的嘴唇微動,神色決然而冷冽,她沒有在酒中下毒,卻把杯盞在摻雜了鶴頂紅的酒水中泡了又泡。
她似是笑又是哭,她爬到少年身旁,溫熱的臉龐湊到他唇邊,忽聽到微弱的聲音,“......得此酒,來世見。”
少女神情一怔,直到那抹氣息徹底消滅。
她望着他,良久,良久。
沒有太多的悲傷,沒有太多的痛苦,從這座山寨走出,有的,隻是獨屬于她的安甯。
知秋去哪兒了,她不知道,大當家最終會面臨怎樣的境地,她不關心,五當家是死是生,她也隻冷聲附和,隻是聽說老夫人自飲一杯毒藥而歸時,面露了一絲怅然。
與過去所有的一切,徹底隔開了。
“青茹!”
明媚的少女聲音将她喚回,她轉頭,是一身素雅簡便衣裳的女主,顧輕雲。但她現在不願意稱呼她為“女主”了,她更願意稱其為“朋友”。
徐青茹笑了起來,上前一步,回應了她的呼喚,也迎接了她的新生活。
*
張大夫從顧府的側門走出來,身邊的丫鬟恭敬地送他離去,末了還拖上一句,“勞您明日早點過來。”說罷,悄悄把一個精秀的錦囊塞在他手中。
張大夫不動聲色地收了下來,眉眼帶笑,皺紋也泛着輕松愉悅,“自然,自然,翠兒姑娘你趕緊回去吧。”
見他收下,丫鬟歡喜地應了一聲,這才離去。
夜色凜然,冷風吹拂。
好一派寂寥的蕭瑟。
快要走到家門口時,張大夫忽察覺不對,眼神一撇,腳步慢了下來,移步到牆邊。
“是我!”一個聲音冷不丁地響起,張大夫蓦然一頓,神色微變,旋即轉頭——一名黑衣男子背着一人,面容用黑布蒙住,不見顔色,隻一雙黑色的眼睛亮着,分外着急。
張大夫連忙左右一望,确定四周無人,這才引着人往自家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