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心,有的蟲卻不開心。
利奧波德失聯幾天了,格雷從一開始覺得這小子見色忘友到着急起來,實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帶着一星艦的蟲前往巴斯爾星——利奧波德最後一次聯系他的坐标。
但他也知道,自己星艦上除了沒飯吃被拉入夥的就是被陷害流放的逃犯,實在不合适全體冒險,再說了,找利奧波德是他自己的事,這事十有八九有去無回,大家不願意跟也是正常的。
他要用小型星艦獨自離開。
——格雷在食堂會議上如此發言,底下的雌蟲忙着搶飯,隻有早早吃完沒蟲敢餓着的廚子淚眼模糊:“老大!我永遠追随你!”
于是大家跟着廚子應聲:“我們永遠追随你!”埋頭幹飯。
格雷感動不已,擦去眼角的淚水:“大家都是好蟲,是我耽誤你們了。”
廚子拍案而起:“老大!我跟你這麼多年了,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帶我一個!”
廚子要跑?!
雌蟲們趕緊趁熱幾口吃完,放下碗:“我們也要一起!”
格雷一把年紀了,早已沒了銳氣,但此時也不由得哽咽道:“有你們是我的福氣。”
于是他們決定一起前往巴斯爾星。
——“這就是你們攔我們路的借口?”
亞雌研究員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俯視綁了一地的蟲,撐着下巴:“怎麼不繼續說了?”
他身側的蜘蛛神色陰沉,步足扭曲動了兩下,雌蟲們淚眼汪汪躲格雷身後,羅蘭往旁邊跨了一步以免被波及。
格雷硬着頭皮:“我們會被認出來的,而且我們的星艦沒有報備,進不去巴斯爾星,您正好出現在我們面前……”
彼爾德按住一旁氣憤的科克爾:“那你們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出現在你們走的黑航道嗎?”
格雷一懵,他個假反抗軍難道遇上行家了?不是吧?這麼倒黴嗎?
還真就這麼倒黴:“我們走這裡,就說明這艘星艦也過不了正常的安檢。”畢竟第五軍在發瘋找他們。
不過……瞌睡來了送枕頭,彼爾德目光一轉:“要不然,你們換一個目的地?”
“去、去哪兒?”格雷弱小無助。
“聖殿。”
“什麼?!”他難以置信,剛一提高聲音,科克爾就蠢蠢欲動,格雷立刻噤聲,抖如篩糠。
聖、聖殿,這比巴斯爾星還過分,去巴斯爾還有活下來的機會去聖殿絕對靠近星系就會爆炸啊——“您要不還是殺了我吧?”格雷欲哭無淚,要是再來一次,他絕對不走這條路了。
“免談,”彼爾德起身給星艦設自毀程序,“用你們的星艦走。”
格雷幾乎要昏死過去,天啊他做錯了什麼!
等他們再次回到他們的三無黑艦上,所有蟲都蔫兒了。
隻有彼爾德像是來旅遊的,左右觀察星艦内部構造,略為驚訝:“你們的設計師是誰?”
他沒有見過這種設計,看着像個外行做出來的,如果光看建模,他一定會說是個笑話,絕對不可能投入實用,根本飛都飛不起來,一進入真空就得散架,但看着裡面的痕迹,這艘星艦至少已經使用超十幾年了,竟然還活着。
格雷弱弱出聲:“是我。”
彼爾德停下腳步,定定盯着格雷,忽然揚眉:“賈爾斯的上任家主?”
羅蘭驚訝看來,重新審視他。
格雷賠笑:“您說笑了,我哪能跟賈爾斯扯上關系?我就是自學的,您擡舉了。”
彼爾德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跟着去聖殿,我可以幫你回家族。”
格雷小跑着跟上去:“我不是,哎呀,您别這麼說,我真不是什麼家族的,我就是一個無親無故的逃犯,您不殺我都是謝天謝地了……”
“你可以無親無故,你這星艦上蟲挺多的,都跟你一樣?”
剩下的話就這麼卡在嗓子裡,噎得他面紅耳赤,閉上了嘴。
羅蘭湊近彼爾德說了什麼,彼爾德了然點頭:“你剛才提到的利奧波德,他也是逃犯?可是卻和聖殿一位高等閣下關系親密,他們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别,你還要給他再壓一層無親無故嗎?”
格雷攥緊了拳頭。
“賈爾斯現任家主是個沒用的,這麼久了,不說新東西,老的都隻顧着偷工減料撈錢,實驗室那麼簡單的安保項目都能做手腳,”他頓了一頓,把這句話揭過去,“你想回去嗎?回去了,這些蟲說不定都能翻案。”
“我……還能回哪兒去……”格雷呼出一口氣,苦笑,“我感謝您,但我的罪名太大了。”
“将功折罪就行了,”彼爾德從口袋中抽出一管DNA粉,“我手上有個大功。”
羅蘭欲言又止,這似乎是他找出來的吧?
“這是什麼?”
彼爾德抽出來一下就收回:“沒什麼,雄蟲精神力的研究資料,非法實驗。”
“什麼?”格雷懷疑自己聽錯了,“雄、雄蟲?!”
“誰敢對閣下下手?還去踩聖殿的線——”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你們是去聖殿揭發這件事的?”哦原來不是壞蟲吓死了。
“這件事揭露了,你那些事當然可以不提,連同這些蟲,”好蟲研究員倚靠着舷窗,手指劃了個圈,“他們的過去和未來,可以重新書寫。”
“包括利奧波德,第二軍的天才少校。”
格雷的雙眼瞬間睜大,他緊盯着研究員的手,瞳孔都在顫抖,真的?!
他吞咽一口唾沫,耳邊仿佛揭開水膜般,從未如此清晰,他聽到自己飛快的心跳,如鼓點催促他,快點接住他們的未來。
“當然,風險也很大,”研究員眼鏡反光,他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聽到他每個字都敲在他心上,“很可能半路就被截擊,死無對證,也可能抵達聖殿前就被攔截,然後被扣押處理。”
羅蘭驚訝,他的意思是——
格雷心髒巍巍顫顫:“您是指,聖殿……内部有背叛者?”
彼爾德點頭,拿出儲存粉,随意到像在問他要不要分享一份甜點:“你要嗎?”
你要嗎?你想要嗎?你敢要嗎?
罪惡的證據,死亡的威脅——光明的前景。
格雷緊緊攥住試管,将它握入手心。
彼爾德雙手插兜:“帶我們轉轉,介紹介紹你們這裡的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