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審訊室内,白光從頭頂上落下,鐵制桌椅冰涼刺骨,格雷吞咽一口唾沫,悄悄擡眼看向對面。
亞雌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更顯冷漠:“名單沒有遺漏的?”
“是,我手下的蟲都是被迫流亡的,反抗軍的名号是賈爾斯家族給我安上的,與他們無關。”格雷忙再重複一遍。
對面的蟲隻是冷淡道:“等消息吧。”他帶着文件夾和筆離開,獨留格雷在審訊室。
他慢慢松了口氣,想到利奧波德,又再次提起。
利奧波德……還活着嗎?
——“他們的過去和未來,可以重新書寫。”
格雷慢慢垂頭,趴在桌子上,不知想起什麼,咬緊牙關。
他早該下定決心的。
地上影子微顫,細小的灰塵飄蕩,一隻手伸出,捉住它們,那隻手蒼白而布滿傷痕,青色血管凸起,在光下如失去生機般冰涼。
他什麼也沒抓住,收回手抱緊自己,蜷縮在黑暗中。
“軍校聯賽明天開始,我們在這裡連直播也看不了,早知道攢攢年假了。”外面傳來讨論聲,捕捉到什麼字眼,他微動,擡頭看過去。
研究員們擺弄着手上的器材,抽空閑聊。
“聽說伯特倫閣下會出席,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傳聞中的樣子?”
“之前都是伏爾珀斯閣下在直播中露面,伯特倫閣下次數太少了,我都沒趕上過。”
“聽說聖殿的研究院是伯特倫閣下開辦的,要是我們被選中……”
“别想了,他們隻招亞雌。”
“啧,那群殘疾有什麼好的。”
“比你會讨雄蟲喜歡就夠了。”
他們說着沒營養的話題,被囚禁的雌蟲慢慢反應過來,渙散的視線凝實。
聯賽……軍校?
那是什麼?
“B22B-001,該今天的流程了。”
“布蘭特還挺耐藥力的,這群毒蟲也就這點好了。”
“别說了,報告一天一交的,你也不想惹那家夥生氣吧?”
“不過是個空降的家夥,有必要這麼怕嗎?他甚至隻是個螳螂,憑什麼對我們指手畫腳。”
“别說了,上次不聽話的家夥下場你不記得了?軍團長可是态度鮮明向着他的。”
……
螳螂?
雌蟲眼珠緩緩移動,看向自己的手。
螳螂?
利……克?
啊,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
研究員靠近,針劑刺入皮膚,熟悉的痛苦再次浮現在,他睜大了眼,盯着頭頂的燈。
利克。
利克。
利克……
——艾利克斯坐在窗台上,觀察外面。
和想象中不同,這裡和普通的城市相似,但街道上蟲極其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忙碌的機器人穿行在各處,偶爾能見到一兩個亞雌,穿着制服檢查各種設施,敏銳察覺到目光,扭頭看來,發現是參賽人員居住的管制區,又收回視線,繼續工作。
“你不休息嗎?”蘭卡威在埋頭寫作業,擡頭休息片刻,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明天就開始比賽了,你緊張嗎?”
艾利克斯并不緊張,比賽他參加過很多次了,有獨自的也有和丹一起,各種危險之處都走過,光靠卡斯帕的保護,他是走不到今天的。
隻是,他垂眸,斯溫德勒哥哥會來看他比賽,這還是第一次,有親蟲注視着他的努力。
但即使如此:“我隻是興奮,”他打開窗戶,冰涼的風刮入室内,在他身邊染上熱度,他不緊張,“我很期待。”
蘭卡威看着他,風刮到他身旁時,已經褪去大半溫度,皮膚為寒意戰栗,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連帶着血液也流動,飛速喚醒每一處神經。
好漂亮,好漂亮,如果能一直看着這麼漂亮的——“你寫完了?”艾利克斯側過身子,示意他的作業,打斷他的思緒,蘭卡威回神:“還沒,我不太擅長這些題目。”
他還需要做作業,畢竟不像艾利克斯,一年級隻有他一個進了聯賽,所以老師們依然布置了下來。
都是學分,不可能不寫,但是,他苦惱,平常光顧着看艾利克斯和訓練了,這些題目看都看不懂。
潔白的手指點上題目:“這裡有個陷阱,你再看看,這邊要這樣看……”
蘭卡威茅塞頓開。
他擡頭,見艾利克斯正認真講解,于是又低頭,心想,真的很優秀,更漂亮了。
簡直是完美的寶物,變成珍藏也會是最棒的那個。
他會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将他握在手中。
此時,同一座城市,千裡外,監獄區——
黑色長廊兩側是嚴密的鐵門,一雙雙眼睛透過小窗偷窺着外界,眼珠跟随長廊中行走的蟲轉動。
引路者停下:“到了,閣下。”
白發雄蟲擡眼,看向門上的小窗,隻有這一扇門後,沒有向外注視的眼睛。
“開門吧。”
亞雌驗證指紋和瞳仁,門打開第一層,另一名雌蟲上前,驗證精神力和DNA,門打開第二層,第三名取出ID卡刷開最後一層,光線自門内洩出一縷。
“需要我們陪同嗎?”
梭洛搖頭:“在外面等着就好,有需要我會叫你們。”
“還請小心,這裡的蟲并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