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在舔他的臉。
阮不辭掙紮着醒來,對上一張興奮的狗臉,擡手揉揉它腦袋,大狗興奮地拱他,汪汪叫了兩聲,催促他起床。
“阮不辭,起了嗎?”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翻了個身,拉上被子想繼續睡,但有條興奮的狗在他身上踩,怎麼也睡不着了。
他隻得離開溫暖的被窩,點點狗頭:“媽讓你來叫我的?”
“汪!”
他抱住它揉了幾下,跳下床去洗漱。
阮花信哼着歌在畫畫,頭也不擡:“趕緊做飯。”
阮不辭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讓旺财來喊我的?”
阮花信呵呵:“懶蟲,到底你二十我二十,我六點就起了,還出去跑了個步,正餓着呢,你快點兒。”
“您兒子今年二十二,”阮不辭糾正,“好歹是你生的,你能不能上點兒心。”
阮花信放下筆:“我不是喊你起床了嗎?一日之計在于晨,你得謝我讓你曬到早上的太陽。”
“汪!”
“得了吧阮姐,”阮不辭從不信她鬼話,“你燒上水。”
阮花信不:“我是你媽,别指使你媽。”
阮不辭歎氣:“你怎麼不知道買早餐?知道喂旺财怎麼不喂你自己?”
阮花信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感謝我喂了旺财。”
阮不辭無奈:“行吧,那你就再餓會兒,我給你做飯,你要是知道把粥煮上,我炒菜就行,連粥都不煮,你遲早有一天餓死。”
阮花信就當聽不見:“趕緊啊,我一會兒要去學校。”
阮不辭擦臉:“你導師都跟你差不多大了,你當時選導師怎麼不選個再大一些的?”
“你媽我喜歡跟同齡人溝通。”
阮不辭嗤笑:“你明明喜歡跟我這個年紀溝通,我都怕有一天你帶回個跟我同齡的後爸。”
阮花信翻個白眼:“姐姐我要臉有臉,要内涵有内涵,找個男人幹什麼?上趕着找苦吃?媽媽有你就夠了,怎麼會給你找後爸呢,後爸要是對你不好怎麼辦?我們阿辭就要變灰姑娘了。”
阮不辭淘米,聽此從廚房探頭出來:“得了吧,我就是一做飯的,你啥時候擔心過我?”
阮花信哼兩聲,打開電視,選了個美食節目看,幾分鐘後,被饞得流口水,去廚房看阮不辭的進度:“寶貝阿辭,今早上吃啥啊?”
阮不辭點頭:“有事阿辭沒事阮不辭是吧,出去,别油濺你身上,又該數落我。”
阮花信出去繼續看電視劇了。
阮不辭垂眸,試探地擡手觸碰右眼,又停在眼前,然後閉上左眼,眼前的景象頓時如信号不穩定般掉幀,逐漸褪色,各式廚房用具糊在一起,慢慢淡化,掩蓋于後的灰白色隐隐浮現。
他上次吃了蘭德的虧,就不會再吃第二次,在這種幻想中保持清醒的辦法有很多,他選擇用身體記憶來察覺不對勁。
他的右眼在十三歲時就瞎了,後來一直隻用左眼,即使作為“斯特”生活的一個多月身體是健全的,但過去那麼多年的肌肉記憶還是更深刻。
他原本隻想知道蘭德的目的的,但此時……
他睜開眼,又身處于幹淨整潔的廚房,低頭洗菜。
阮不辭掐着時間炒了兩個菜,等粥熟了,第二個菜也好了,他端出去,放在桌子上,阮花信關掉電視,舉起手機,打開她喜歡的推理劇,擺在桌子上,邊看邊吃。
阮不辭抽走她手機:“粥很燙。”
阮花信嘁了聲:“我又沒開始喝,小小年紀還管大人的事。”
阮不辭好笑:“你天天自诩十八,不是比我小嗎?”
“那我也是你媽。”
“誰家媽天天使喚兒子做飯?”
“那我還喂狗遛狗了!”
旺财搖着尾巴:“汪!”
阮不辭無奈:“行行行,”他把手機還給她,“我原本還想跟你說會兒話的。”
阮花信勝利的表情還沒擺上,又收了回去,把手機背面朝上放好:“你終于遇到困難了?”
阮不辭坐好,咳了兩聲:“我……談戀愛了。”
阮花信眼睛一亮:“哦哦哦然後呢?”
“……”他撓撓耳朵,“是個男的。”
阮花信誇張地發出一聲“哇哦”,然後眼珠一轉,豎起大拇指:“媽媽支持你!啥時候把他帶來?你們以後要一起住嗎?可以讓媽媽住對門嗎?飯還會做媽媽的份嗎?”
阮不辭低頭笑:“最後那句才是重點吧?”
他一笑就止不住,笑了幾分鐘才停,擦去眼角的生理鹽水,靠在椅背上,放松下來:“媽,他很好,對我也很好,我現在很幸福。”
他眼神溫柔:“你說,人要為自己而活,要活得幸福,我以前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意思,隻記住了第一句,現在,我兩句都能做到了。”
“我一直都很想告訴你,”他笑着道,“謝謝你,對不起。”
阮花信的眼神和他記憶中一樣,永遠都充滿對生命的熱情,即使在狹隘逼仄的空間裡,也會指着牆縫裡的花對他說,花能長出牆縫,那他們也能逃出去,和花一起風吹日曬,艱難又幸福地活下去。
她似乎不懂阮不辭的話,又或許是因為這裡是阮不辭的幻覺,按照他的心意,她不需要回應,于是像沒聽到一樣,低頭吃飯。
吃完後,鬧鐘響起,她哎呦一聲:“我要去學校了,阮不辭你記得中午給我送飯了,别的同學都羨慕我兒子這麼帥還這麼賢惠呢。”
阮不辭坐在桌邊對她招手:“現在不讓我喊你姐了?”
“哎呀咱倆各論各的,你喊我姐,我喊你兒子,不說了我走啦。”
門被打開,阮花信走了出去,就像是他曾經常夢到的一樣,她上了她對他描述過的大學,過得幸福又快樂,她能肆無忌憚打開門,走出去,永遠不被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