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密信的内容很重要,青玄一定是以身涉險才獲得,并及時傳了回來,否則以青玄的身手不會輕易負傷。
“暗樁還說了什麼。”
景昭辰面色蒼白得吓人,他将密信放在燭台上緩緩點燃,瞳孔中倒映燃燒的火苗,眉宇間浮現隐隐的殺氣。
周總管又仔細回憶了一番,言辭肯定:“并無其他,若是青玄已殉職,暗樁不敢隐瞞這麼重要的消息,這可不僅僅是死罪。”
他跟随殿下多年,知曉眼前人對待叛徒的手段,死,反倒是最輕松的下場。
景昭辰沉默地坐着,半晌沒有說話,一雙淩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燭火,周身的空氣仿佛數九寒冰,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邵真。”
良久,他沉沉開口,似是在喚樓外某人。
嗓音剛落,立即有一身穿黑色勁衣之人推門而入,走到周總管身邊并列站着,朝景昭辰躬身行禮:“殿下喚我。”
“着幾個心腹按圖上的方位去尋一處藥廬,藥廬裡有一位老郎中,是滇地人,腿腳有傷,應當快到古稀之歲。”景昭辰說着,讓周總管将筆墨紙硯擺好,開始畫甄棠方才給他看的方位圖。
邵真歪着腦袋瞅着,視線跟着殿下的筆迹來回轉動,山脈河流,茅屋小路他倒是看得懂,隻是殿下為何突然要尋一個山野郎中,難道這郎中的醫術比馮太醫還要好?
景昭辰畫完,将紙張遞給邵真:“地點在渝州深山,切記,若是尋到了那位郎中,不要驚擾,隻暗中守着,随後派人傳信回來即可,若有人暗中跟随,就地斬殺。”
“屬下這便去辦。”邵真說完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景昭辰換了另一種墨,取了信紙,用最細的紫毫寫好密信,墨汁中摻了特制的藥粉,頃刻間,方才寫下的字迹已盡數消隐。
他将密信卷好,遞給周總管:“上面有本王的暗記,今晚便傳回雪山,将青玄調回。”
調回青玄?
周總管十分驚詫,那可是北路暗線實力最強的人手,殿下怎會突然要将青玄調回來。
景昭辰察覺到周總管的疑惑,但他并未言語過多,這種事,無需讓旁人知曉太深,之所以告訴周總管調回青玄,隻是為了更穩妥地進行下一步。
他用棉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指:“明日一早你親自去一趟馮太醫的府邸,趕在上職前将他攔下。”
“以何種緣由?”
“就說本王又犯病了。”
周總管一愣:“老奴知曉了。”
“夜深了,周總管去歇息吧。”景昭辰手指撐着額頭,閉着眼睛輕聲道。
待到周總管離開,藏書樓的門扉合上,又過了許久景昭辰才緩緩睜開眼睛。
燭火在他眸中搖曳,像蟄伏許久的殺意,喧嚣着,快要沖破他的神智。
青玄傳回的密信中寫着,羯人疑似與皇族之人暗中勾連,有人将鳴泉關五座城池的城防圖洩露,導緻百姓生靈塗炭,十八萬将士埋骨黃沙。
洩露城防圖那人隻有一個化名——地藏。
身處皇室二十年,景昭辰自幼便深知其中的爾虞我詐,他此前是太子,多少兄弟表面恭敬謙卑,背地裡卻恨不能将他從高位上拉下來,生吃活吞。
他能信任的人很少,用自己的權勢建立暗線,無非是哪日死了至少知道自己死于誰手。
“地藏”這個化名,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此人究竟是誰,現下藏身何處,與羯人又是如何聯絡。
景昭辰深知自己不能輕易下黃泉,他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所以,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尋到那位郎中。
昭明星命,主變動,主國運。
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張堪稱國色的容顔,她真能改變他當前的形勢嗎,沒想到,他如今竟然淪落到将希望寄托于這種虛無缥缈中。
眉宇間的冰冷褪去,景昭辰看着靜靜燃燒的燭台,倏然擡手,将燭火用力按滅。
次日晚間戌時,甄棠已經沐浴完畢,宋嬷嬷為她手臂的傷口敷了藥,正小心翼翼地纏着棉巾,卧房門外突然響起侍女的聲音:
“王妃,殿下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