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給本宮嚴查!”
“皇宮内居然出現了刺客,還是四個!章衛,你身為禁軍統領,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腦袋太安穩了!”
皇後面色鐵青地坐在碧微蓮池正殿主座上,階下跪了十幾人,整個殿内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瑟瑟發.抖。
嬷嬷們給甄棠換了一身衣裳,景昭辰洗去一身血漬,穿了一件松青色廣袖長衫,同甄棠一并坐在皇後下首的錦座,正微阖雙目倚着靠背。
馮太醫今晚本不當值,宮内出了行刺的血案,又涉到翊王,皇後深夜将他召進了宮,此時剛剛為二人診斷完畢。
章統領跪伏在地,痛心疾首朝皇後回禀:“臣失職,這四名刺客均是羯人,宮内一幹人等均有登記造冊,這四人不知如何混進宮中,又知曉今日翊王殿下暫住碧微蓮池,臣推測,宮中有他們的内應。”
“如此顯而易見是當本宮猜不出嗎!這是皇宮,一向防衛森嚴,如今竟然出了行刺之事!”
皇後厲聲:“若這些刺客的目标是聖上,你有多少腦袋夠砍!”
“臣死罪!”章衛跪伏着身子,聲音顫.抖。
“章衛,本王遇刺時你在何處?”景昭辰閉着雙眼,倚着靠背,淡漠的嗓音令衆人不寒而栗。
“微臣正例行在紫宸殿巡視,接到有人來報殿下遇刺,便立即趕了過來。”
景昭辰淺淺睜開眼皮,姿勢從半倚着靠背轉為正坐,左手松閑地搭在膝上,一雙不含任何神情的眸子看着章衛:“内應要找,活着的那個關入诏獄,暫時吊着他的性命,本王要親自審。”
“微臣遵命!”章衛悶聲回應。
皇後雷霆震怒,安公公帶着聖上口谕也深夜趕了過來,一番發落後,殿内跪着的衆人心驚膽戰地退了下去。
“馮太醫,翊王殿下和王妃可有什麼差池?”
皇後滿眼擔憂地看着甄棠:“尤其是翊王妃,她多番受到驚吓,是否會影響懷妊?”
甄棠本就吓得臉色慘白,還未緩過神便聽到皇後這番話,面色更加難堪。
馮太醫慌忙回禀:“殿下方才動了内力,的确有傷身子,不過殿下.體内有服過靈芝的症狀,靈芝的藥力與傷情抵消了大半,雖不會傷及性命,但至少要服藥一月才能恢複,王妃身子并無大礙。”
“可會影響生育後嗣?”皇後鳳眸淩厲,盯着馮儒追問。
“這…”馮儒冷汗直冒,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景昭辰臉色布滿寒意,眉宇間仿佛結了冰,側目冷笑着看向皇後:“母後真是思慮良多。”
皇後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态,立即換了一副關懷的模樣:“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本宮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氣氛冰冷詭異,皇後也終于坐不下去了,命人一定嚴查今晚行刺一事後便回了坤甯宮。
侍衛将屍首清理出去,小厮們拆了寝殿裡面一應粘血的陳設,又端着水盆擦拭血痕,人來人往,各個神情嚴峻不敢多言。
甄棠同景昭辰去了一處偏殿,嬷嬷們已經收整妥當退了出去,她裹着軟毯坐在羅漢床上,景昭辰坐在不遠處的交椅内,雙臂搭着椅圈,面前長桌橫着一柄長劍,閉着眼睛倚在靠背上,不知在想什麼。
偏殿隻燃了一盞燭火,靠近甄棠這邊,景昭辰整個人幾乎隐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不敢說話,更不知此刻該說些什麼。
不過短短三個月,她經曆了此前十八年都不敢想象之事。
那股濃重的血腥氣息令她深深惶恐。
甄棠垂下視線看到身邊放着那支小巧的袖箭,方才箭頭射出去的時候,她的大腦因為驚恐而一片空白,直至與景昭辰目光交彙才反應過來。
她殺了人。
甄棠緩緩攤開自己手掌,就是這雙手,将帶毒的箭頭射進刺客的心髒,準頭極好,一擊斃命。
“袖箭是本王給你的,别怕,沒人敢來查問。”
景昭辰沒有睜眼,卻仿佛永遠能不動聲色看穿她的心思。
甄棠擡眸看向他,他安靜地坐在暗處,隻能看到淺淺的呼吸起伏,若不是親眼見他持劍殺人,當真無法與眼前這個波瀾不驚之人吻合。
想了想,她開口問道:“殿下我們何時回府?”
“怎麼了。”黑暗中的人聲音淡淡。
“妾身害怕這裡,很怕很怕。”
黑暗中的人沒有回應,過了片刻,甄棠聽到他站起了身,帶動椅子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
“來人。”
景昭辰走過去打開門,朝外吩咐:“備車,本王要出宮回府。”
于公公看到翊王從内走出,神情疏離的模樣,脊背一寒慌忙跪了下來:“殿下,宮門已經下鑰,聖上和皇後娘娘均有旨意,待查到内應眉目後才能…”
偏殿守着的一幹人等皆惶恐地随着于公公跪了下來,景昭辰視線掃過,這些皆是皇後的人。
他這位母後還真是煞費其事啊。
景昭辰沒有多言,走回殿内從桌上拿起沉水,再度折返回來,看着于公公和殿内一幹人等:
“本王壽數不長了,要不,今晚便從你們之中挑幾個屆時與本王殉葬,如何?”
“去備車,一刻鐘之後本王要出宮,于公公若是覺得聖命難違,可拿着本王的劍回禀聖上于皇後娘娘。”
景昭辰将沉水遞到于公公面前,于公公顫顫巍巍接過,劍身壓得他手臂猛地一沉,身後的小内侍慌忙上前扶起。
一刻鐘後,馬車駛出了碧微蓮池,沿着寂靜的宮道往宮門方向駛去。
于公公提前派人将此事回禀聖上和皇後,出乎他的意料,聖上和皇後并未阻攔,反倒下令一路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