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棠雖然不知他們皇子之間有什麼恩怨,但是她曾在史書中看過,皇家後裔,大多都是表面平平和和,背地裡卻恨不能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正思索着,邵真與馮澤回來了,邵真皺着眉向甄棠回禀:“守門的侍衛長說除非有聖上的旨意,否則無法通融。”
甄棠猜到了,她頓了頓:“既如此,那我們便在門口等着。”
原以為要等許久,出乎甄棠所料,剛剛過了半刻鐘诏獄大門便從内打開,一名醫官撐着景昭辰半邊身子從裡走出,身後跟着一個侍衛,見到門口等着的衆人,神色凜然地大步走到甄棠面前,朝她拱手:
“您便是翊王妃?”
“妾身正是。”甄棠的目光穿過他看向不遠處的景昭辰,他低着頭,看不到神情,垂在身側的手掌蒼白得毫無血色。
她神情一緊,慌忙跑過去為他披上大氅,又從盒子中拿出靈芝片塞進他唇間:“還好嗎,先撐一撐。”
話音剛落,她突然嗅到一股隐約的血腥氣,掀開大氅一角,甄棠看到他墨色長衣心口位置洇了大片血迹。
侍衛慌忙解釋:“殿下審問刺客時不讓我等在旁,屬下聽到動靜進刑房時,殿下已開始吐血,醫官為殿下服了救心丸暫時穩住性命,又命屬下向王妃傳信。”
“對對對,微臣為殿下服了六粒救心丸。”醫官惶恐得渾身發.抖。
翊王雖然被廢了太子,但仍是皇裔,若是今晚死在诏獄,聖上和皇後娘娘絕不會放過他們。
甄棠将大氅為景昭辰裹好,邵真扶起他,衆人向醫館簡單回了禮,便上了馬車準備回府。
“情形如何?”
景昭辰躺在馬車内的軟榻上,馮澤為他診了脈,正用銀針封住幾處穴位,甄棠看到景昭辰慘白的胸膛,擔憂問道。
“殿下情形有些不對勁,體内有多種藥力互沖,我要為殿下催吐,将那六粒救心丸催吐.出來。”馮澤凝緊眉頭回答。
“可有性命之憂?”
“本王撐着住,動手吧。”軟榻上的人抿着唇,十分氣虛。
馮澤不再猶豫,在心口位置最後一個穴位刺下銀針,霎時間,景昭辰半仰起脖頸,一股黑色的血從他唇間洶湧而出。
甄棠措手不及,慌忙用手捂住那些粘稠的血液,然而景昭辰吐血太多,血液從她指縫中滲到手腕,又淋漓落在車闆上。
馮澤從藥箱中拿出一卷棉布遞給甄棠:“用這個,需要殿下将救心丸完全吐.出。”
甄棠接過棉布,膽戰心驚地用棉布接住景昭辰吐.出地鮮血,幸好沒多久,已經被血浸.透的棉布上赫然六粒綠豆大小的黑色丸藥。
“馮公子,是這個嗎?”她将棉布捧到馮澤眼前。
“是,這是诏獄用來救急的丸藥,雖然也有效,但是藥力太沖,我要為殿下重新服保心丹。”馮澤說着,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小盒子,取出一粒白色藥丸塞進景昭辰唇間。
“我總覺得殿下病情有些詭異,眼下暫且穩住性命,先回府再說。”馮澤深深皺着眉頭,一臉嚴肅。
……
翊王府,藏書樓。
盡管這一年多周總管已經見多了殿下病發,但是今日這般駭人的情形,他還是頭一次遇到。
小厮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馮澤神情嚴謹坐在小榻邊,一直按着殿下的脈息,不敢錯漏絲毫。
宋嬷嬷已經為甄棠洗幹淨手上的血漬,換了一身衣裳,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過了約一炷香的時辰,景昭辰終于止住了嘔血,周總管将湯藥端了過來,他撐起身子,接過藥碗一口一口慢慢喝完,重新倚回靠枕。
“吓到你們了吧。”
景昭辰微阖雙目,嗓音氣虛:“放心,本王還能撐幾個月。”
甄棠坐在榻邊,為他攏好軟毯:“别喪氣,藍爺爺的回信應當快到了,你還有一線生機。”
剛說完,她便看到景昭辰睜開了雙眼,那雙淩厲的眸子靜靜的凝視着她,似是想起什麼,調轉視線看向周總管:“拿過來吧。”
周總管應了一聲,從袖間取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遞給甄棠:“信是下午收到的,老奴生怕出什麼岔子,收到後便一直貼身帶着。”
甄棠垂眸一看,信封上是藍爺爺的字迹。
她接過,猶豫了一下便利索地拆開,裡面有一張對折的普通信紙,上面寫的東西并不複雜,甄棠卻看得極其認真。
反複看了三遍,她将信封倒扣,一粒小小的蠟丸落在她掌心中。
藏書樓内衆人靜默,皆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甄棠,隻有馮澤不知曉其中隐情,滿臉疑惑。
“藍爺爺在信中說……”
甄棠清柔的聲音在樓内響起,燭光晃了一下,映着她的眸子像夜幕中明亮的星星。
她遲疑了一瞬,景昭辰倚着靠背,蒼白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波瀾,心髒卻宛如被一隻手用力箍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