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他和女兒打起了電話。
“爸爸你又騙人。馬上就十二點了,你今天又沒回家。”
“寶貝乖,爸爸在路上呢,馬上過了紅綠燈就到家了。”
“爸爸,今天還有三分鐘。爸爸,今天還有兩分鐘。”
小女孩兒稚嫩的嗓音甜甜的,但如此詭異的倒計時卻莫名讓王森後背一抖。
擡頭看向正前方的紅綠燈,直行紅燈還剩十秒。
十、九、八、七……蓦地,就在王森默數着紅燈計時的瞬間,視線瞟過,他看到了一邊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的路牌———南通路。
三、二……
“爸爸,今天還有一分鐘……”
‘夜半不要走南路’‘切記’‘切記’
‘夜半’‘南路’
一……
夜半十二,南通路!
瞬間,王森背脊爬上一股惡寒,那把住方向盤的雙臂上雞皮疙瘩起了大片。
然而,燈變腳動,底下踩死油門的那隻腳像是着了魔,完全收不住。
南通路、南通路!
王森心裡發怵,腦子裡下意識想起了程曲那雙淡然無塵的眼睛。
‘若是活了,來找我’
腦内清音響起,突然,隻覺身上力道一卸,下一瞬,王森立馬将方向盤猛地左打,擦着路道險險轉了過去。
而就在他的車頭将将拐入左道的瞬間。
“轟隆———”
巨響震耳,驚心動魄。
王森被震得一激靈,連電話挂斷都沒察覺。他下車湊近,隻見那頭南通路上,堅硬的水泥地面竟是從正中直直塌陷崩裂!
四米寬的車道下陷得徹底,黑壓壓的地底尖石堆積、鋼筋穿刺,瞧不見盡頭。
剛剛要不是他突然拐彎,必死無疑。
王森心裡一陣後怕,面前這如深淵一般的黑暗吞噬人心,似乎是在提醒着他剛剛差點死掉的事實。
腦海裡灌滿的都是程曲那輕淡如風的聲音,像是魔鬼、又似神明。
‘若是活了,來找我’
‘來找我’
渾身猛地一顫,此刻,饒是再不信鬼神王森也不得不信了。上車打火,他聯系了相關部門後立馬掉頭往回趕,緊張得汗如雨下。
他得去找她。去找她!
*
夜漸漸深了。醫院這邊再無人走動。
淩晨三點,冷風吹過。
忽地,一陣帶着古怪寒意的陰風穿過房間,程曲睫毛一抖,睜了眼。
四目相對。
“滾。把你爪爪收回切。”
!
床邊兩米,一抹渾身冒着死氣的黑影被這一聲□□吼得惶恐一顫,忙不停,倒退兩步。
如此聽話如此慫,程曲坐起來,對他倒是有了幾分耐心。
“你娃兒大半夜不睡覺出來勾個錘子勾,我還活起叻。”
“活、活人……勾、勾……”
不太對。
程曲眨了眨眼,一把将那黑影揪住。
“你娃兒腦殼遭撞咯?”
橫搓豎揉,可看了半天她還是沒看出他到底怎麼了。
“娃兒,你是這兒叻鬼差撒。你同夥叻?”
“你,看得見,我……”
‘咚’一下,程曲直接一拳捶到鬼差頭上,總算是打停了他手上一直‘勾’‘勾’的小動作。
“我不隻看得到你,我還捶得到你。說,你娃兒沒事勾活人生魂做撒子,要遭雷劈曉得不,鬼都不想做了嘛。”
“救……救、我……活人……勾、勾……”
嗯?
鬼差掙紮着,忽地,黑眼一抹紅光閃過,就在這時,程曲瞬間彈起,她站在床上,右手結契,一拍,直接将掌心咒文拍進他的眉心。
“天台明淨,驅。”
金光四散,霎時,濃濃雜着暗紅的黑霧從鬼差的七竅擠了出來。
扭曲猙獰,腐臭糜爛。
見它似乎還想往鬼差腦袋裡鑽,程曲徒手一抓,一握,直接捏碎。
“咦。撒子鬼東西哦,滂臭。”
小小一隻手,白白粉粉,然而下一秒,這手卻是直接伸到了黑成一團的鬼差身前,揪住一角,擦擦。
兩眼清明。鬼差:……他清醒得是不是不是時候。
回歸正題。
“說嘛,咋回事兒。”
“你是玄師?”
“娃兒,是我先問叻。”
鬼差:……
“我也不知道。隻記得之前穿越鬼門過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異香,然後,我就沒有意識了。”
“異香?不應該撒,你不是鬼差嘛,聞得到味兒?”
徒手一抓,黑影顯形。
程曲捏起剛剛才被她擦過手的長袍一角,怼到鬼差面前。
“香不?”
鬼差:“……”
‘叮———’
嗯?
一鈴将似,神魂輕震。程曲側目,隻覺窗邊氣流冷入三分。起風了。
含眸淺笑,再回首,鬼差不現。
程曲一愣,一拍腦門兒。
“完球。鬼沒得咯。”
“害。娃兒看起可憐兮兮叻,算球,日行一善。”
說罷,拖鞋一穿窗門一開,程曲踏步而上,一翻,跳了下去。
“我去!”
病房門口舉着手機的男人拍到了程曲跳樓的全程,沖入房内,他忙跑到窗邊去看,然而,毫無蹤迹。
程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