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共工怒觸不周神山緻神山斷折後于裂隙處生出了零星幾株魇月草。
上古秘術有載,以魇月結陣,可引魂入夢。
可神山在西北海之外,往複恐需不止一日。
而今已是七日之期,容與再等不了了。
兀自忖度着是否要帶着容與同去不周,便聞得耳畔傳音道:“夫諸前來相助。”
夫諸?
昨日幻境中曾見過的那位嗎?
夫諸好似能聞得他的心聲,“然也。吾可日行萬裡,往複神山隻需半日足矣。”
心下思量片刻後,江鶴眠同榻前焦惶切憂的容衍及沈清遙道:“我曾于書中見一秘術,以魇月結陣,可引魂入夢。我即刻去取魇月草,至多半日即歸。”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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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岸之山,生有靈獸,形若白鹿,首生四角,名曰夫諸。
江鶴眠望着眼前法相威嚴的神獸,躬身揖了一禮後淩空躍上其背,夫諸旋即騰空而起。
禦風疾行之際,江鶴眠恍然若夢,眼前的境象不僅同幻境疊合,更好似在千萬年前曾親曆過一般。
“夫諸......” 江鶴眠怔怔喃道。
蓦地,眼前白芒陡現,心海間湧上了一抹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
“夫諸!夫諸!父親在哪?”
“主人已孤身前往不周。”
白芒漸熄,方才的畫面若繁辰綴空般碎裂。
“你的主人是誰?” 江鶴眠擡手輕觸上夫諸的一角,手下所觸之感無端令他心安。
夫諸聞言微微側首,抵角輕觸着江鶴眠的掌心,卻并未回答他的問話。
兩廂沉默間,神山的雪久違地拂過他的發絲。
幾息之間夫諸便栖于裂隙處,腳下是萬仞峋岩。
江鶴眠縱身躍起落于碎石之間,舉目望去,但見隙壁間生着一株不甚起眼的草葉。
草葉通體墨色,迎風曳舞間流光四溢,六脈葉片垂墜着,葉尖懸着團團銀白的玲珑花苞。
這便是魇月草了,江鶴眠疾步上前小心采下,爾後同夫諸一道循着來路折返。
甫一回至鎮上已是夜間,街道上人影憧憧。
江鶴眠直赴容與屋中,方推門而入便見沈清遙兀自立于案側,燭火投下的暗影掩住了他的神情。
容衍仍自坐于榻邊,執着一方巾帕為榻上的容與輕拭着額際的汗珠。
江鶴眠三兩步上前,卻見容與的面色較之半日前蒼白了不知幾許,眼眶處隐隐透出青烏色,額上不時冒出汗珠,便連往日裡澤潤的唇瓣此時都微微皺起了皮。
“我已尋到魇月草,即刻便可結陣。” 言辭間江鶴眠自袖中取出一枚瑩透的水珠,此物乃是臨别前夫諸相贈以便于起陣時設下結界。
言畢,結界與陣法同起,銀藍色的幽光托起掌中的魇月草,葉尖懸墜的花苞緩緩綻開,自瓣蕊中生出的冰墨色垂絲穿過江鶴眠心口,引着他的神魂一同沒入了容與的夢中。
江鶴眠隻覺自己在濃霧中走了許久,天地俱寂,既瞧不見來路,亦尋不到去處。
垂絲愈來愈短,直至消散的刹那,眼前的濃霧方陡然四散。
江鶴眠立時驚于眼前所見,卻又覺得早在意料之中。風雪習習,神山巍巍。
容與夢中所現,赫然便是不周。
他沒有認錯。
可是容與呢,她在何處?
漫天吹卷的風雪好似霎時轉了向,朝着神山之巅而去。
江鶴眠禦風同往,遠遠地便瞧見了那人的身影傲然屹立于山巅。
“與與!”
那人循聲回首,明明是容與的神貌同衣着,便連腕間墜着的那對白玉镯都是臨行前容夫人所贈。
可江鶴眠就是識得,那不是容與。
“原來,你化形後是這般模樣。” 那人開口了,柔婉的聲調一如往昔。
“是你。” 心之所向之人此刻就在眼前,江鶴眠卻無端有些失措。
“是我。”
見他良久未有回音,山靈繼而溫聲道:“我知你來意。可眼下此處危機四伏,我會護好她,你亦要小心。”
尾音堪堪收束,一道幽芒便直擊面門而來。
江鶴眠旋身躍起,山靈亦踏雪側身避過。
漫天飛雪席卷着向虛空中凝去,幾息之間異獸之态盡顯。
下身若馬,軀似布袋,虎首鹿角,肩下延出一對人手,指如漆丹蔻,腕間懸金環。
是夜魇。
夜魇仰首發出虎嘯之聲,雙手結印間,腕間金環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