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蔺聞思一聲喚,一行人方得憶起那瞧着甚為眼熟之人分明就是先前在翠蘿所織幻境中瞧見過的蔺氏現任家主,蔺聞思的父親。
“聞思,怎可如此任性私自參試,簡直是胡鬧!” 蔺家主乍見愛女,先是從頭至尾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她無甚大礙後方壓聲厲斥道。
“阿爹......” 蔺聞思自知理虧,立時便洩了方才那雀奮之勁,耷拉着腦袋不敢多言。
“你還知道我是你阿爹,走,同我歸家去。” 蔺家主言罷便攜着蔺聞思同家眷們一道朝着城中行去。
見此,容與等人假作瞧不見餘下之人,亦提步欲随其後一道返城。
将将行出不過數步,那着官衣的為首者便上前一步揖禮道:“此番入試,天命顧吾城池,為吾等擇出了天命之人,還請姑娘随吾等一道返城。”
“何謂天命之人?” 容與亦上前一步詢道。
“可為吾城司鏡掌命之人。”
“吾不願。”
言罷,容與攜着一行人徑自朝着城中行去。
漸行漸近之際,江鶴眠陡然出聲道:“我們初至霜鏡城時,此地悉皆如常。可方才一路行來卻覺愈是臨近城中,妖詭之氣愈重。”
“這是何故?” 容鸢不明道。
“想來是那邀仙樓中亦真亦幻的十道試煉将周遭詭物引了過來。” 容與聽罷暗忖片刻後道。
“還有那朝芙,不知是如何攜着一衆仆從躲過了試煉。且她向來行事詭谲,又非我等同道中人,此番回去,隻盼她莫要暗中生事。” 容衍迎着無端勢起的山風沉聲道。
“還有那蔺氏一族,先前于幻境中聞得她父女二人所叙之言,隻覺内裡玄機暗藏。而那蔺氏家主,亦非他方才所展現的那般藹善,須得多加小心。” 沈清遙亦道。
言叙間,一抹妖氣攜着異香自衆人額頂掠過,直直朝着城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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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妖,喚做袅霧。
袅霧其妖,霧首人身,素喜聞香,通體披覆香材,身周千味陳雜,且臍處生有一囊,馥郁非常。袅霧以吸食芳馨為生,遇敵則首吐香霧,此霧雖不緻死,卻能讓人堕入同現世截然相反的幻境,再難醒轉。
眼下這妖物正暗自潛入城中循着所嗅奇香一路來至蔺府栖下。
甫一至蔺府,正自覓着落腳之處時,袅霧陡然經遇蔺聞思院中,聞得父女二人的一席密談。
“你道那是容氏子孫?世人口中稱頌的那驚才絕豔的容氏雙珠?” 蔺家主訝異道。
“是他們,阿爹。” 蔺聞思應聲道。
“若是他們,此事便難成了......” 蔺家主言罷周身氣力登時卸了半數。
“容氏雖難應對,可女兒此番以身入局也算摸得了些他們的脾性同能耐。況這些年我們蔺家在此間艱難行事,稍有不慎便會大禍臨頭,這樣的日子我們早都過夠了,能否全身而退,就看今次了......” 蔺聞思望着不知何時業已攀上梢頭的皎月沉歎道。
“阿爹前幾日同甯和城來的幾位香行掌櫃談了筆生意,席間他們提及容氏雙姝攜着族妹同三兩友人一道行至城中替他們除了一大惡。先不論這一行人各懷多大的能耐,便是容氏一族,我們亦不可得罪啊。”
“那便不同他們正面交鋒。阿爹可知,經此試煉,女兒偶得一盒西海鲛人之淚,有極強的緻幻效用,神鬼皆通。雖在試煉中經我谏議用來破局,可他們不知我早已在提出此計前便事先預留出了一部分以防後患,此番正得其用,更何況還有方才女兒所言之人前來相助,阿爹毋需憂心。”
“薄暮時至此的那人是何來頭,你可知悉?” 蔺家主聽罷沉吟片刻複而詢道。
至此,蔺聞思再度憶起方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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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時分,将将用畢飯食,蔺聞思便摒退随行女侍獨自前往汀上風亭靜心。
可望着腳下蜂擁奪食又徑自哄散的紅鯉,蔺聞思隻覺心間躁意愈盛。
對手是名動天下的容氏雙珠,又有能人相伴,便是得了機緣也未必能将容與留下。
原是想走容衍這條路,奈何他寡情漠意,對自己不為所動,而餘下幾人亦一直對她多有防備,能相安無事至今,已屬不易。
“可是遇上難事了?”
陌異之聲陡起,岸旁的蔺聞思頓然心驚。
立時循聲望去,卻見魚群之上虛空之處,一團焰光獵獵燃起,爾後一朵赤蓮自其間緩緩盛綻。而方才驟然發話的,俨然便是這尾赤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