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祉安先把宋汝瓷領進别墅。
這是他的私人别墅,很僻靜,沒有别人,徐祉安領着宋汝瓷認了客房、浴室,裡面準備的個人物品很齊全。
家居服也準備了兩套,是同樣的款式,一套淺灰、一套藏藍。
宋汝瓷溫聲道謝,解開馬甲,單手解襯衫的扣子,他不常有時間健身,但還債所迫忙碌打工,難免有些體力活,燈光下也有薄薄一層很漂亮的肌肉。
襯衫滑到蒼白清瘦的脊背,徐祉安向前邁了一步,擋在一幅裝飾畫前。
這次直播間是真暴動了:【徐總啊!!!】
徐祉安的瞳底愈深,直播是祝燃出的主意、是他牽的頭,可現在他卻開始煩躁,開始抗拒,開始覺得這主意愚蠢透頂。
“很久沒人住了。”徐祉安直接劃掉APP後台,“你先休息,我收拾一下。”
徐祉安扯掉了所有的攝像頭,直播間哀鴻遍野,他像沒看見,找了個裝垃圾的大号黑色塑料袋,裝着一堆電子廢品丢出别墅叫人處理幹淨。
做完這一切,徐祉安回到别墅,卻發現宋汝瓷已經站在了客廳。
宋汝瓷正在看本來藏攝像頭的裝飾畫。
徐祉安背後透出冷汗。
幸而,宋汝瓷似乎隻是喜歡畫,他擡起手,把歪了的畫框仔細扶正:“《奧菲利亞》。”
徐祉安蹙眉:“什麼?”
“這幅畫。”宋汝瓷說,“哈姆雷特的情人,他們本來兩情相悅,有段很快樂的時光。後來哈姆雷特的内心被仇恨填滿,向她發狂、傾瀉,瘋狂傷害她,把她逼得無路可走……”
宋汝瓷說到一半,看着顯然走神的徐祉安,不再繼續,停下來笑了笑。
徐祉安下意識走過去:“你繼續說,我喜歡聽。”
他不在乎宋汝瓷說的什麼,隻是宋汝瓷說起自己喜歡、擅長的領域,眼睛會更清亮,宋汝瓷已經換好了家居服,藏藍色那套,有些寬松過頭了,襯得人更蒼白清瘦,在這個家裡又顯得很和諧。
宋汝瓷很适合這裡。
等這場鬧劇結束,他可以一直把這個騙子養着,養在自己的别墅。
宋汝瓷欠了多少高利貸——五十萬?沒什麼難還的,在他們眼裡,這點錢無非幾頓飯,一兩套勉強看得過眼的衣服。
徐祉安心不在焉地想。
他有的是錢,宋汝瓷不就是喜歡錢?
他看見淺色的眼瞳彎了彎,宋汝瓷沒有繼續說,隻是溫和地搖了搖頭:“就是這樣一個故事。”
後來奧菲利亞恍惚走進森林,摔倒溺亡在水中,更多觀點則認為她是自殺。
徐祉安随意點頭,他撥松宋汝瓷的額發,走得更近,低頭看這雙眼睛:“等我回來,好不好?”
“就在客廳裡等我。”
“這樣我一進門就能看到你。”
徐祉安握住宋汝瓷的手:“不要出門,汝瓷,你答應我,會等我回家是不是?”
宋汝瓷望着他,輕輕點了下頭。
徐祉安朝他笑了下,握了握這隻已經被攥住的手,離開前反鎖了别墅門。
【漂亮!】彈幕看熱鬧不嫌事大,【徐總這回的人設是心理扭曲控制狂啊。】
【病嬌克渣男,騙子自以為手段高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掉進天羅地網了……】
【總算舒服了。】
【等着看渣男發現逃不掉,走投無路被逼瘋。】
直播間隻幸存了客廳角落的一個監控攝像頭,再次遺憾地恢複了360p畫質……幸虧徐祉安暫時不方便搬來個梯子踩着上天花闆。
還有更令人遺憾的事。
宋汝瓷好像不太能理解什麼是“控制狂”。
宋汝瓷沒打算走,甚至沒去碰别墅的大門,他慢悠悠地、怡然自得地轉悠,把客廳弄得很舒服,燈光明亮溫暖,擺設稍作調整,居然也完全換了個氛圍。
先前的陰冷全消散,隻剩下溫暖甯靜。
宋汝瓷去一樓的浴室洗了個澡,邊紮頭發邊向外走,家居服的袖口滑落到手肘,水汽沁得眉睫幹淨。
宋汝瓷抱着抱枕,窩在沙發裡,拿起充好電的手機,上線陪盛鋒做了今晚的遊戲日常任務。
他接的是遊戲陪玩兼職,每小時八十塊,陪盛鋒他們一個宿舍打遊戲巅峰戰。宋汝瓷玩輔助,他性格很好,逆風也不生氣,話不多又盡責,盛鋒的舍友都相當喜歡這個昵稱“天青色”的陪玩,又給他介紹了不少生意。
做完今晚的日常,宋汝瓷還備了課,他周末要去給祝燃補習高中課程,目前隻是簽了合同,雙方還一次面都沒見過。
宋汝瓷甚至還從冰箱裡找到半瓶紅酒,煮了紅酒雪梨。
監控的邊緣勉強能看到廚房,清瘦人影靠着門,給雪梨慢慢削皮,鋒利的水果刀在修長手指裡格外服帖。
廚房的紅酒裡炖着切好的雪梨塊,咕嘟作響。
宋汝瓷去樂器室轉了一圈,找到一把半舊的紅棉吉他,抱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随便撥着玩。
……
直播間有段時間沒什麼彈幕。
觀看人數還在漲,顯然看的人并沒減少,但飄過一兩條吐槽渣男的彈幕總是孤零零,沒什麼回音。
宋汝瓷很久沒這麼放松,過去幾個月,在會所高高在上的監控攝像頭裡,他幾乎沒休過班,打掃殘羹冷炙、擦地端盤子,被迫一口吞淨紅白混合的酒水,按着胃靠在走廊裡,白襯衫被攥出觸目皺褶。
現在宋汝瓷得以休息,慢慢睡着。
清瘦脊背彎折,頭頸軟墜,看姿勢其實并不舒服,但至少安穩。
吉他脫手,墜落在厚實的地毯上,他的手臂也垂在沙發下,指尖蹭着地毯的軟絨,呼吸很輕,偶爾有一兩聲咳嗽。
接着。
手機忽然震響,聲音極為刺耳,仿佛揪着心髒。
宋汝瓷驚醒,坐直身體,看着屏幕上的來電,又是穆鶴。
彈幕忽然暴躁地擠滿了屏幕:【诶呀你别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