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淩衣沉默了很久。

小貓歪着腦袋看他，始終耐心地等待着。

【不……】他心中思緒變幻莫測，

【我……】精神快要崩塌了，淩衣才終于擡手捂面，艱難道：【我不想再殺人了……是我的問題。我絕對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謝謝你給了我可以殺死世間一切的力量，我本可以自由使用。但是我，我……我用得……太……】

他用得，實在太多了。

聲音再克制也忍不住顫抖，後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無數死屍殘軀占滿了客廳，一雙雙殘破露骨的手相繼伸向淩衣，仿佛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的，主人。】

靈神的回複卻格外簡短，沒有勸慰也沒有任何指責，隻是單純地，無條件地支持淩衣一切決定。

雙頰溫度直線上升，淩衣擡起胳膊死死捂住臉，死死咬緊牙關，卻裝作隻是尋常擦嘴的樣子。向右偏過頭，眼珠不自然地移到眼尾，極盡所能避開餘光裡的黑貓：【你會離開我嗎？】

靈神：【我——】

淩衣微微擡起下颚，神色看上去已然恢複正常：【離開也沒關系，我還是很感謝你。】

靈神：【怎——】

【你要現在就離開嗎？】

【……】

【下輩子可以再來找我嗎？】

貓貓從口袋跳出來，跳上淩衣的右肩，低頭蹭了蹭淩衣的臉。

【不會的，主人。】

【不要害怕，我的主人，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無論你用不用我的力量。】

十分簡單直白的話語，不給淩衣任何解讀歧義的餘地。稍稍冷卻的臉頰再度急速充血，一股滾燙的熱流似乎從頸側動脈一直上湧到了眼尾。淩衣閉上眼睛，心中默念無數遍“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勉強冷靜下來。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用再——

“宋泥，你在那演獨角戲呢？”

宋星策陡然一聲冷笑。

倒得謝謝他，也算是徹底把淩衣從糟糕的幻覺裡拽出來了。

二樓與一樓完全隔開，女仆和男人嘗試各種辦法沒能給玻璃造成任何可視傷害，早已離開。屍潮已經湧上門前的街道，但喪屍也沒有突破院落的迹象。宋星策大概确定自己暫時安全了，又有心思找茬了。

他的爹媽都沒有像他一樣樂觀。宋夫人自知這混賬是自己心軟放進來的，一直身體緊繃地坐在沙發末端不敢喘氣。宋恩和也沒讓她失望，責備埋怨的陰冷目光始終在她身上徘徊。

宋明月還小，又天天和媽媽撒嬌，估計沒見過父母吵架，此時注意力全在夫妻兩人身上。

宋泥母親惴惴不安地縮在客廳另一側的小廚房裡，似乎隻有高大的櫥櫃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宋初景一直坐在單人沙發上平靜地看書，若無其事。

隻有宋星策，實屬閑得慌：“演得挺不錯嘛。你是不是真有精神病啊？我想想，那個詞叫什麼來着……人格分裂症？”

淩衣并不想和他吵，隻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喪屍聽覺敏感，你能閉嘴嗎？”

宋星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用得着你個蠢貨瞎操心？我們家的防禦連A類病毒都不怕，區區一個D-3，瞧你怕成什麼樣喲。”

話倒沒錯，淩衣估計宋家的這個防禦等級的确可以抗住A類屍潮。D-3病毒的感染強度也确實比A類弱了好幾個檔次，但在長生塔，最屢見不鮮的就是意外。

淩衣懶得跟對方講這個道理，目光嫌棄地瞥了眼少年後，徑直轉向宋恩和。

這的人太多了，他去學校的事一開口，說不定宋恩和還沒回答，其他人就都鬧開了。

想個辦法支走其他人……

淩衣思忖片刻，冷不丁開口：“地下室安全嗎？”

他檢索了一遍宋泥殘缺不全的記憶，想起來，地下室有個操控中心，可以控制整棟别墅的所有機關，當然也包括隔絕一、二樓的這扇玻璃門。

萬一對方找到那去，男人操控機關，女仆出來追殺，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經他一提醒，剛想開口再次奚落他的宋星策頓時愣住，宋明月和她爹媽也慢慢回過味來。

“都是你非要放這混蛋進來！”宋恩和再也忍不住，指着嬌妻的鼻子破口大罵：“給我惹出這麼多事！你是豬腦子？這種時候放人進來幹什麼？！”

宋夫人瑟瑟發抖，哭得梨花帶雨：“我不知道啊……我怎麼會知道呢！我也不想的啊！”

“你不想？是誰要放他進來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