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覺太準确了,他來了,燕絕就不可能假死,也不可能躲藏。
他不來,燕絕真的可以逃掉……
淩衣機械地擦拭着石壁,後知後覺地反駁自己。怎麼想的?怎麼能讓燕絕逃掉?還好燕絕死了……他親手殺死的……對啊,他親手殺死的。
燕絕這次沒死啊!
如大夢初醒,淩衣眼前的石壁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極暗的血光灑在如墨的海面上,一浪一浪湧來,身體冰冷刺骨毫無知覺,卻逆着浪濤前進。
燕絕虛弱地略微張開嘴,又緩緩抿緊,将眼珠從眼角移到眼尾似乎就耗盡了力氣。
“真能睡啊你,現在才醒。”
一張神采飛揚的笑臉,闖入暗紅與漆黑編織的畫面中。
簡庭?!
夢中的淩衣瞳孔瞪大了兩圈,夢外的淩衣猛然睜開了雙眼。
“哈啊……哈啊……”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立即閉上了嘴,盡快平複着呼吸。
眼前依舊是那張臉。
不再精緻的眉眼,不再俊美的容貌。更加精緻的眉眼,更加俊美的容貌。
殘留在視網膜上的燕絕的五官,逐漸覆蓋了宋初景的臉。
“……”
淩衣的呼吸也得到了控制。
沒什麼不明白的了……
為何一句悄悄話就說服宋恩和,為何臨時寫下的計劃書卻被挑剔的淩千帆由衷稱贊,為何熟悉,為何厭惡……所有曾掠過心頭的疑問都得到了最可信的解答。
淩衣深吸一口氣,發顫的指尖徹底冷靜下來,極輕極緩地,抖出袖中暗藏的刀鋒。
緊握刀柄之際,他略略垂下目光。
他不想殺人……
況且他不明白,為什麼林哥救過小時候的燕絕,甚至看上去和燕絕關系很好……啊,不,這有什麼不明白的?
燕絕本身,就是條沒有感情的瘋狗。
淩衣再次握住了刀柄,看向目标對象。呼吸綿長穩定,應該睡得正香。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再次死裡逃生,但……
淩衣刺刀的動作有了一瞬遲疑。
萬一……不是呢?
他遲疑,萬一自己看到的不是宋初景的記憶,而是燕絕的殘魂在他附近?雖然被他鐮刀割下腦袋的人按理來說應該魂飛魄散萬世不入輪回,但誰知道燕絕又搞了什麼鬼?
誰知道燕絕到底披了宋初景的皮沒有?
萬一宋初景和燕絕無關,那不是太無辜了嗎……淩衣呼吸一滞,指尖一壓,将刀彈回袖中。
他感到,一道目光默默注視着自己。
沒有感想,沒有情緒,就和燕絕看着崖上時的目光一樣冰冷。
他忽感愧疚,卻又疑心對方其實就是燕絕,心緒無比複雜地閉上眼睛。但他到底不習慣裝死騙人,也難以忍受被人如此審視,又猛然睜開了眼睛,對上宋初景的視線:“你在看什麼?”
宋初景隻是微牽唇角,絲毫沒有被他的無名火傳染煩躁,聲音微啞,愈發溫柔:“做噩夢了?”
淩衣閉上眼:“嗯。”
他的思緒亂成一團,根本無暇和宋初景對話。
“我已經睡好了。”宋初景淡淡道:“我會注意井鬼的,你可以當我在站崗,就别擔心了。”
淩衣微微皺眉。
對方的話聽起來十分體貼,可又似乎有另一層意思:
我不會再睡覺了,你也别想再搞小動作。
是他的錯覺嗎……是他想多了嗎?或許隻是他自己的夢?
得想個辦法,驗證一下宋初景到底是不是燕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