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時的淩衣連狗窩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别人嫌他蠢,或者拿東西砸他。其他人在他眼裡都和空氣沒什麼區别,隻有林哥是特别的。
林哥握住他的手,教他用刀叉,湯勺,筷子。
林哥牽着他的手,領他到慕容潇隔壁的單獨卧室。
淩衣縮在林折雪腿邊,抓着他的褲子。
二人對面,站着年幼的慕容潇。
本該稚嫩的眉眼卻已初顯鋒芒,微擡下巴,臉上的嫌惡之色絲毫不加掩飾。
“你怎麼什麼東西都往這邊帶?!”
林折雪有些無奈:“我的小少爺,你稍微有點禮貌吧?他叫淩衣,是你的朋友。”
“誰要和這種小哈巴狗當朋友!”
“慕容潇,放尊重點。”
“嘁。”
慕容潇冷哼一聲,昂着頭從淩衣身邊大步流星地走開。擦肩而過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咬牙嘀咕道:“大字不識的笨蛋,也配被尊重!”
淩衣被他惡狠狠的語氣吓得瑟縮,一隻手很快輕輕揉着他的頭頂安撫:“沒關系……别放在心上。這家夥就是嘴臭,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淩衣仰起頭,緊緊攥着林折雪的衣角:“他……他好像讨厭我……怎麼辦……”
“那有什麼關系?我喜歡你呀。人活着就是有人喜歡有人讨厭的嘛。”對着他,林折雪恢複了笑意盈盈的樣子:“我教你認字寫字好不好?下次就可以寫‘慕容潇是大笨豬’這種話罵回去了。”
淩衣不想罵回去,對方罵他有什麼關系?他反而覺得很正常。隻是……他覺得林哥哥很累。
“你有時間嗎……林哥哥?”
“有的是。不用擔心。”林折雪變戲法似的從袖口裡掏出朵粉色的棉花糖,遞給淩衣:“慢慢吃,别着急。晚上我去你房間教你,跟着我好好學,知道嗎?”
淩衣接過糖,懵懂地點點頭。
他什麼都不懂,連手都格外笨拙,隻會撕抓,不會握筆。林折雪得握着他的手,從橫豎撇捺開始,一筆一劃教他。教他寫,教他讀,教他釋義,教他造句。
縱使如此,他卻從未見過林折雪有須臾不耐煩的樣子。
深夜的燈光昏黃,台燈下林哥泛着血絲的眼眶中疲色難掩。但他總是嘴角微翹,輕輕握住他的手教,或者托腮微笑地看着他寫。
寫到“雞”,林哥就拿出一盤香酥炸雞和他分享。寫到“花”,林哥又會變戲法似的從袖口裡變出一束鮮花。寫到“星”,林哥就帶他站上總部的天台,在觸手可及天上星辰的地方,讓他躺下吹風。
慕容潇罵他是不識字的笨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讨厭的髒東西……林哥就給他洗澡熏香,教他讀書認字,射箭開槍,近身格鬥,教他如何禮數周全,也教他如何淩厲反擊。即便是被首領的愛子慕容潇罵也要罵回去,罵不過,就打回去。
首領也笑吟吟贊同。
慕容潇本身更是毫不在乎,嗤之以鼻。他嚣張跋扈,口無遮攔根本不是因為他爹護着他,月魑護着他,而是因為他本來就能保護好自己。
和淩衣同樣頂級的靈神,和淩衣同樣頂級的教育。不同的是,他五歲起接受的就是這些教育。
但是……仗着這些天生的優勢肆意欺負别人,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可惡……
腦中的畫面不知不覺就從溫馨場景變成了慕容潇那張盛氣淩人沒禮貌的臉,淩衣也一下子回神了。他再次想到那個問題:到底要不要跟卿桃坦白?
卿桃是他見聞裡最善良純粹的人,雖是魅影的元老級人物卻隻是魅影最基層的員工,而且天天在外遊曆救人,經常讓人錯覺她不屬于任何組織。
但說到底,他和對方沒有多少親密來往……他相信卿桃肯定不會殺他,但對方畢竟是魅影的人,魅影的首領還是卿桃的結拜大哥。眼下月魑魅影交惡,淩衣勢必回到月魑,卿桃不傷害他,但把他好吃好喝地軟禁起來,也不是沒可能啊……
淩衣猶豫着,桃花香氣再次襲來,一隻手落在他的頭頂摸了摸:“你怎麼也在這呀?”
淩衣轉身抓住了對方的衣角:“姐姐……可不可以帶我到月魑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