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碰你?”
一道聲音忽入耳畔,仿佛一隻潔白的手,猛然将他從沸水中拽了出來。
淩衣看向聲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和藹面孔。常老師?!
他不是教S班的嗎?怎麼會在F班教室的辦公室裡?
一絲困惑掠過心頭,但宋泥身體裡的淩衣也不便開口,對方繼續問:“碰你哪了?”
一如從前,對方仍舊身材矮胖,慈眉善目,像尊笑面佛,樂呵呵地坐在扶手椅上。
“碰我的腳踝……還莫名其妙貼到我身上。”見到可靠的熟人,淩衣一下打開了話匣。但“他還說”幾個字湧到嘴邊,到底被他吞了下去。
讓他複述一遍對方的話還是算了……太惡心了。
“腳踝?”常老師彎了彎手:“讓我看看。”
“不用,沒留下痕迹。但是我絕對沒有撒謊,可以看監控!”
“宋泥,别這麼多屁事。”他F班的胡老師不耐煩道:“常哥要看你就給他看,快點。”
為什麼要看腳踝……都說了沒有痕迹……難道常老師能看出什麼?
淩衣半信半疑,十分遲疑地擡起了腳。常老師呵呵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膝蓋。
淩衣怎麼可能把腳踩在對方膝上,隻能擡到差不多相齊的高度:“可……可以了吧?”
這個姿勢好奇怪啊!
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腕,把他的腳摁在了自己膝蓋上。摁住後,那隻手卻還是抓住不放,粗厚的五指在腳脖子上緩緩摩挲,指尖有汗,猶如舌尖舔舐過肌膚——
淩衣瞬間如遭電擊,急于抽腳,反倒被對方一拽,腳下一滑,栽倒在地。
“放開!放開我!!别碰我!”
淩衣劇烈掙紮起來,那隻腳卻早被放開了,他在地上撲騰蠕動,向後爬了半米,和笑面佛拉開了距離,驚恐地仰視對方。
對方歎了口氣,伸手拉他:“唉,你這是怎麼了?老師在給你檢查傷口啊。”
“我都說了沒有傷口!”淩衣激動道,自己四肢并用爬了起來,也顧不上再和對方理論,他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跑。
快跑。
快跑!!!
淩衣一連跑過了兩條長廊。
對他來說這點時間遠遠平複不了心情,但宋泥的胸口已經開始發疼了。
為什麼……剛剛那是什麼眼神?!那是常老師?!
他扶着過道的矮牆喘氣,胸口劇痛仍不得緩解。倒出兩顆藥片塞進口中,身體也靠着冰冷的瓷磚緩緩滑到地上。
這都是些什麼啊……
滿面冰涼,淩衣胡亂擦了兩把,回想起剛才的事眼眶竟再次泛疼。但這次四周已經平靜無聲,他閉了閉眼,心中響起阿憐的聲音:【主人,這不是你的錯……】
他情緒格外激動時,阿憐似乎能直接獲知他心中的想法。很省事,但也很猝不及防。
本來都快平靜下來了,對方關切地一問,又忍不住眼眶一酸。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也不是所有F班的人都會這樣……】
既是詢問,也是思索。他回憶起宋泥的臉,确實挺可愛的。但是……至于嗎?!還有腳踝!這腳踝瘦骨嶙峋的,一個個都發什麼瘋?!就不怕手上被傳染腳氣?!
【也可能是靈神的作用,主人。】
【靈神……?】淩衣一怔:【宋泥的靈神嗎?那條蛇?但我和它沒有産生過任何共感,更不可能學會技能啊……】
【或許和我能看到記憶的能力一樣,是被動屬性。】
【B級靈神也有被動屬性嗎……】淩衣陷入沉思,得出一個恐怖的結論。排斥了半晌方才顫聲說出:【你是說……這個靈神的被動屬性,是吸引色狼??】
【可能……或許……大概……】
【但在路上我怎麼沒發現?而且宋家……】
淩衣猛然想起,宋星策那個混蛋。
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這是什麼被動屬性……就不能吸引點好的東西嗎?】
淩衣咬牙切齒地扶牆站起,心髒被恐懼和憤怒輪流蹂躏,繼續激烈地跳動。
他看向長廊外,天空碧藍如洗,樹影綠意婆娑,巨幅海報從樓頂垂下,照片上風雪漫天,夜幕沉寂,少年騎馬,白馬發瘋般撅起前蹄,幾乎豎成一條直線。馬背上的少年卻神色淡然,拉着馬缰,低頭看向鏡頭,面容挺秀俊麗,猶如明月清霜,嘴裡卻叼着一朵猩紅的玫瑰,熱烈秾麗,近乎妖豔。
校友節嗎……
淩衣駐足愣神。學校不定期舉辦校友節,曆屆知名校友的照片和影像将會在學校各處展示。
這麼巧,猶如上天的玩笑,如今的他站在昔日的自己面前。明明他就是淩衣本身,卻像是巨大海報腳下的蝼蟻,被多年前的自己漠然俯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