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聖駕來了蘭蕙宮,蕭長甯明顯感受到了皇帝的喜意。
既然皇帝高興,那她就沒有不高興的道理。蕭長甯仰着臉,一雙笑目迎人,“聽陸美人說,大皇子生得和陛下極像,是個俊俏又可愛的孩子,臣妾真是遺憾,還沒這福氣親眼見一見。”
“往後時日還長,等孩子再大些,早晚有機會的。”皇帝摸了摸蕭長甯的肚子,“沁和的孩子平安降生,現在,朕就等着和你的孩子了。”
蕭長甯低下頭,“聽到你父皇的話了嗎,要乖乖長大,平平安安地出來。”
皇帝笑出了聲。
蕭長甯瞪了皇帝一眼,“您笑什麼呀?”
皇帝道,“孩子還這樣小,他聽得見嗎?”
蕭長甯微微笑道,“聽不見又有什麼要緊。人同小貓小鳥說話,它們也聽不懂,人們不是照樣說得樂在其中嘛?”
皇帝輕哼,懲罰似的點了點她的腦袋,“大膽,竟敢拿朕的孩子和小貓小鳥作比。”
“臣妾又說錯話了。”蕭長甯懊悔地低下頭,小聲道,“其實道理也是相通的嘛……”
“你又有理了?”
“您聽臣妾說嘛。”蕭長甯一副被吓到的樣子,“您看啊,不管是養育孩子,還是對待小貓小鳥,最重要的并不是說什麼、做什麼,而是一顆充滿愛的心。”
“臣妾愛這個孩子,所以不管他能不能聽懂,臣妾都想和他多說說話。您可能覺得臣妾很傻,但是在臣妾眼裡,這個孩子很重要,和陛下一樣重要。”
“有陛下在,有這個孩子在,臣妾的家就在。”
皇帝有時真的覺得蕭長甯這張嘴讓她又愛又恨,愛不必提,嘴巴抹了蜜似的,好聽的話一句接着一句,還說得一句賽一句的真情實意,叫他難辨真假。
恨也就在這裡,在她面前,總是忍不住偏心幾分,多寵上幾分,然後日漸沉淪。
——
甯嫔的遊園會借了四時園的地,她本就是攢局的好手,組織起這樣的事情,算是手到擒來。
除了邀請各宮嫔妃,她還給皇帝、太後,乃至各位太妃、宮外的公主們都下了帖子。被邀者來不來另說,她的心意已經到了。此外,樂坊、戲班甯嫔都叫了人,總之場面很熱鬧就是了。
這幾日天氣熱起來,空氣中隐隐有了暑意,甯嫔拿了惠妃的手谕,去冰窖挪了冰來,在四面通風的荷露台上,倒也不覺得熱。
甯嫔正和五公主康平熱絡地聊着,她兩個月前剛成親,本朝沒有驸馬不得入仕的規矩,因而在挑選夫婿時,康平就單憑自己的喜好,選了新科探花做驸馬。
驸馬姓姚,能被選為探花,自然是有一副好樣貌,再加上嘴巴甜,會哄人,小兩口蜜裡調油,這會正是夫妻之間感情最濃的時候。
康平與甯嫔聊着夫妻之間的那點床笫之事,甯嫔心裡雖羨,但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聽着公主滔滔不絕。
康平說得眉飛色舞,時而奔放,時而臉頰還會染上嬌羞的紅暈,說得熱了起來,索性奪了宮女手裡的扇子,給自己扇風降火。
扇着扇着,康平手裡的動作停了,笑意也随之消失。看着不遠處不緊不慢走來的不速之客,她站起身,語調冷冷,“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七公主常山,她前呼後擁,一臉得意之色,“怎麼?五姐姐不歡迎妹妹?”
康平對常山沒有一點好臉色,“給你下帖子了嗎,就上趕着來。七妹妹這臉皮比城牆還厚。”
“怎麼,做妹妹的來宮中看看母妃,這事也要先經過您的同意嗎?”常山自顧着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五姐姐,不是我說您,這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究竟是誰?”
康平臉色冷到了極點,她已經猜到常山的下文,“你什麼意思?”
“五姐姐非要我說明嗎?”常山冷笑一聲,“當初,也是在這樣的岸邊,五姐姐是怎樣将我推入水中,又是怎樣被父皇禁足,您都忘了是嗎?我要是您呢,這輩子都沒臉踏進宮禁一步,老老實實的在自己的公主府,做個窩裡橫的霸王。”
“賤婢!誰教你這樣和姐姐講話,真該去刑司傳了闆子,抽爛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康平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主,被常山一激,又要和她動起手來,甯嫔伸手去攔也沒攔住,她被康平一推,撞到了身後的欄杆上,痛得她直掉眼淚。
甯嫔眼睜睜地看着康平的巴掌扇到常山的臉上,姐妹二人互相扯起頭發來。
常山絲毫不讓,一邊動手一邊嚷,“胡說八道?姐姐是被我戳中了痛處,惱羞成怒了吧?”
“我惱羞成怒?”康平擡起手,一巴掌就要落在常山臉上,被常山一躲,尖銳的指甲劃到了她的下巴,“你這個惡人先告狀的賤坯子,父皇寵着你,你看九哥還聽你胡言嗎?”
常山理直氣壯,她打不過康平,但勝在嘴皮子厲害,“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瞧瞧你這副瘋婦的樣子,哪有一點公主的樣子,張嘴閉嘴就是‘賤人’‘賤坯子’,你母妃沒教過你怎麼說話嗎?”
康平公主的生母純太妃早逝,常山一張嘴就往康平的最痛處戳,康平怒火中燒,又是幾個掄圓了的巴掌,狠狠往常山臉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