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女子正是映晗的親生母親,宮裡的王昭儀娘娘。
姜映晚被侍女扶着坐回床上,懵懵地看着王昭儀屏退了侍女,臉上帶着溫柔的笑,緩緩朝自己走近。
“這是怎麼了,晚晚?”冰冷的護甲戳在自己臉上,令姜映晚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是不是這些侍女怠慢了你?有哪裡不适盡可以跟母妃說。”
宮人都道王昭儀最是溫柔良善,隻是可惜命不好,早年在王府潛邸時丢了一個女兒,之後就再未有過身孕。
前世姜映晚剛被認回時,王昭儀摸着她的臉又哭又歎,對她百般憐惜,然而在發現她這個千辛萬苦尋回的公主根本不得陛下待見後,對她的态度也漸漸冷了下來。
直到她被拆穿了假公主身份的那一日,王昭儀抱着自己真正的女兒哭得聲淚俱下,滿目哀絕地質問她為何要冒充公主,害得她們母女二人明明距離相近不得見面。
可分明最開始是王昭儀一見到她就放聲大哭,笃定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
姜映晚向後瑟縮了一下,避開她的觸碰,别開臉道:“昭儀娘娘,我并非您的親生女兒。”
她感覺到王昭儀的姿勢微僵,那股令人不适的溫柔目光又籠罩住了她。
“晚晚,你做了噩夢。”王昭儀憐惜地撫摸着姜映晚的臉,“本宮隻有你一個女兒,你是陛下親封的令儀公主,你記清楚别再忘了。”
“可我……”姜映晚想搖頭,被她捏着臉止住。
王昭儀語氣輕飄飄道:“本宮怎麼可能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出?”
是啊,你怎會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出?
姜映晚回想起前世與映晗對峙時乳母的證言,真公主的右肩上是有一枚蝶形胎記的,可在那之前王昭儀從未提起這一點,也未對她的身份有過任何質疑。
她在進宮後惶惶度日,因為不懂規矩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負,因為怯弱膽小不會讨人歡心被陛下無視,因為愚笨木讷被唯一信賴的王昭儀冷落。
她受了那麼多苦,還一心想打探映晗的消息,可映晗卻冷眼旁觀她被處置,迫不及待地想奪回自己的位置。
姜映晚怔怔地看着她溫和的雙目,沉默了許久,才像是确認般地問了一句:“昭儀娘娘,今天是幾月幾日?”
王昭儀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溫聲答道:“晚晚怎麼忘了,昨日你才行完冊封禮,今天是三月十四。”
三月十四?姜映晚清晰地記得自己被拆穿身份的那天是六月二十。
她忽地攥緊了雙手,指節用力到發白。所以她是死而複生了?
一股麻意瞬間沖上她的頭皮,與此同時她的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顫栗起來,淚水從臉上蔓延而下。
上天垂憐,竟又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隻是為何不幹脆讓她重生回一切都未發生之前。
這個時間陛下已昭告天下冊封她為令儀公主,即便她再站出來說是皇家認錯了人,一個混淆皇室血統的罪名怎麼也逃不掉了。
她不想再死一回,被白绫生生勒死實在太痛苦了。
明明不是她的錯,是皇室将她誤認成了丢失的公主,是王昭儀親口承認了她的身份,為什麼皇室的錯誤要由她來承擔?
“我知道了,母妃。”
姜映晚擦幹眼淚,溫順無比地向她露出一個微笑。
她要活下來,她絕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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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遭受的沖擊太大,姜映晚當夜便發起高熱倒下了。
姜映晚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隔着層層疊疊的簾幕,聽見王昭儀含怨帶淚地向人哭訴。
“都是臣妾不好,若非臣妾無能沒有照顧好晚晚,也不會叫晚晚吃了那麼多苦,我可憐的晚晚呀……”
随之響起的是另一道冷淡的聲音,擲地有聲,帶着股不容辯駁的威嚴。
“夠了,禦醫怎麼說?”
王昭儀的哭聲弱了下去:“禦醫說晚晚從前在南方長大,到了宮中怕是有些不适應,若晚晚能自幼跟着臣妾就不會……”
姜映晚燒的有些糊塗了,後面的談話就沒大聽清楚,隻是感覺王昭儀一直在哭,那男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冷,回複的字句越來越少。
忽然,她床邊的帷帳被人從外面掀開了,她費力睜開眼睛去看,入目是一面玄黑色的龍袍,衣上的金龍正向她張牙舞爪。
一個寬厚溫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額頭,将要收回去時,她下意識拽住了他的手。
“陛下。”
姜映晚想起前世她才進宮時,其實陛下還是十分關心她的,時常會來王昭儀宮裡看她,還給了她隻有出嫁的公主才能享有的封号。
可她太膽小了,她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總是避着他,跟他相處時也屏息斂聲地不敢說話,再加上王昭儀常常在他面前哭訴自己的委屈,漸漸的他也不再來了,隻是偶爾叫宮人送來賞賜。
王昭儀說陛下就是這宮裡的天,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一定要先轉變在陛下那裡的印象。
她要成為陛下最孝順的女兒,讓陛下即使發現她的身份後也會心軟護着她。
“父皇……”姜映晚不敢太過放肆,隻是紅着眼圈怯生生地看着他。
她還是害怕,心髒撲通撲通跳的飛快,像要從胸膛裡跳出來。可是她沒有辦法了,她想要活下去,隻能依靠着陛下這點微不足道的慈父之心。
半晌,姜映晚聽見那人歎了一聲,語氣并不似先前對王昭儀那般冷漠,緩和了許多。
“父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