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前天晚上說完,第二天就往德妃處下達了口谕。
王昭儀這日前往德妃宮中請安時,一反常态地換了身鮮亮的裝扮,鬓邊戴了一支璀璨奪目的紅寶石發簪,在明媚的日光下格外耀眼。
德妃等她在左側下首落座後,笑着看向她,眼角微微上揚道:“真是難得見妹妹穿的這樣鮮亮,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昭儀柔柔一笑:“可不是麼,臣妾好不容易才尋回令儀,這不下個月便是令儀生辰了,陛下還說要好生操辦一番呢。”
衆人聽着她若有似無的炫耀,嘴上一個接一個地恭維着,隻是心裡難免不自在。
從前王昭儀位份雖高可卻還不如一些低位妃嫔受寵,現在人家有了公主這待遇立馬就不一樣了,可不見這個月陛下每每進後宮都是往永甯宮裡跑。
“令儀從前流落民間的确受了許多苦,也難怪陛下這般憐惜愛護。”德妃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眼角的笑紋愈深,“妹妹是令儀的生母,令儀的生辰宴也合該妹妹來操辦,隻是妹妹此前從未有過經驗,若是遇上什麼麻煩可盡管與本宮說。”
王昭儀便笑道:“那便多謝德妃姐姐了。”
“令儀也算本宮的女兒,妹妹何必客氣。”德妃自始至終未變臉色,好似手中部分宮權被分走對她絲毫沒有觸動。
待衆妃嫔請安離去後,德妃才疲憊地歎了口氣,全身仿佛卸下重擔般向後仰靠在椅背上。這時,她身旁的大宮女雲芝悄然上前,雙手溫柔地為她按摩着額角。
“娘娘,王昭儀這也太猖狂了。”雲芝為她打抱不平。
德妃眼中掠過一絲嘲諷,道:“果然是女奴出身,稍微得志便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
在王府時她便不大看得起王氏,隻是誰讓人家運氣好,憑着一個丢失的孩子就讓陛下心生憐憫,登基後直接越過衆人成了九嫔之首的昭儀。
她冷眼瞧着王氏這麼多年空有位份卻無寵愛,俨然要混的連剛入宮的妃嫔都不如,誰料這個時候她又把公主給找回來了,還借着這個公主再度獲寵,比之前要更上一層樓。
她心裡梗着一口氣,然而陛下眼下對這位剛尋回來的公主正憐惜着,她也不能在這時去找王氏的不快。
雲芝擔心道:“陛下這樣寵愛令儀公主,對王昭儀也愛屋及烏,連宮權都分給了她,繼續下去會不會對咱們殿下造成什麼影響?”
德妃育有一子一女,長女靜儀公主前年才出嫁,而皇子排行行二,今年方才十三歲,再過兩年才到出宮建府的年紀。
“不過是一個公主罷了,陛下即便再疼愛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德妃漫不經心地欣賞着自己的纖纖長指,“倒是太子那邊要更留意一些,骞兒最近在尚書房的表現如何?”
雲芝笑道:“娘娘放心,師傅前日才誇獎過殿下聰明機靈,才智過人呢。”
德妃卻不似她預想般高興,冷哼一聲道:“骞兒便是再聰明又如何,陛下心中不還是隻看重太子?”
她與先皇後蕭氏在王府時便明争暗鬥,好不容易等蕭氏過世,她以為自己終于能有機會上位,誰料陛下竟果斷封了蕭氏所生的皇長子為太子,這麼多年來後位始終空懸,太子的地位也穩如泰山。
她被蕭氏壓了一輩子,難道連她的骞兒也要被蕭氏的兒子壓一輩子不成?
她煩躁地合上了眼睛,什麼令儀公主王昭儀,通通比不過她的骞兒重要。
另一頭,王昭儀方走出德妃宮中,便被一個聲音從身後叫住,她回頭一看,見是近年頗得聖寵的楊婕妤。
王昭儀秀眉微挑,往日楊婕妤可不會主動上前與她打招呼,她雖位在楊婕妤之上,可架不住楊婕妤生的四公主得陛下寵愛,連楊婕妤本人也母憑子貴在陛下面前頗得臉面。
可如今她們是風水輪流轉了,楊婕妤的四公主惹了陛下惱怒禁在宮裡重學規矩,而她的令儀卻十分得陛下喜愛。
“婕妤妹妹有何事?”她停下來問。
楊婕妤望着她那副得趾高氣揚的笑臉,心中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其撕扯得粉碎,畢竟此人往昔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但她也清楚,今時不同往日,隻能強忍怒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虛與委蛇地應付着。
“說來也是抱歉,妹妹昨日才知曉嘉柔竟是在宣政殿不小心沖撞了令儀,不知道令儀傷得可嚴重?嘉柔這孩子自幼被我寵壞了,連陛下也嬌慣着,實在是對不住姐姐了。”
王昭儀聞言,方恍然大悟為何昨日陛下會驟然派女官去教導四公主規矩,原來在這背後,姜映晚竟對她還有所隐瞞。她素來不喜任何超出自己掌控之事,昨日對姜映晚萌生的那抹淡淡好感,瞬間又消散無蹤。
“婕妤妹妹客氣了,姐妹之間玩笑打鬧都是常有的事,隻是嘉柔的确該好好學學規矩,下回可不要再鬧到陛下面前了。”
楊婕妤聽她話語中若有似無的嘲諷,險些咬碎了銀牙,臉上卻撐着笑:“姐姐說的是。”
王昭儀又與她你來我往地交鋒了幾句方才離開,一回到永甯宮,便見到殿裡有幾位陌生的宮女,正圍着姜映晚給她量體裁衣。
“這是在做什麼?”她淡淡掃了這些宮人一眼。
姜映晚等為她量身的宮人退下才放下雙手,忐忑地回答道:“是陛下派來的宮人,為兒臣制作生辰宴上要穿的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