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起的刹那,七長老松了手,自玉扇上的線陡然收回。
五長老冷眼一掃,除浮崖與照溪城一如既往地未曾派人前來,霜月閣主遊芳叢沒有露面,其他各派均已在列。
他閃身上台,步至主位前,揚聲道:“此次天風境開啟,崔某受家主所托,代為主持。規矩一應照舊,不再贅述,唯有一點,嚴禁内鬥厮殺。天風境内機遇雖多,卻也危機四伏,望諸位謹慎行事,切勿貪多冒進,我等在此等候各位歸來。”
五長老拂袖一揮,黃沙卷起狂風,遮天蔽日,周遭陷入昏暗,唯有場内正中央閃出一抹亮光。
少頃,亮光大現,法陣成型,彙作光柱分别注入四方旗幟,通天入地。轟鳴的響聲貫徹雲霄,直至一人執刀揮散黃沙,一片雪花飄了下來,落在刀尖。
血珠沿刀刃劃過,染透雪花,仿佛碎裂的玉一樣,砸入腳下的黃沙。
崔意浮單膝跪在法陣中心,一刀紮入地心。四方旗幟下,裂縫大開,無盡的風自裂縫内掠出。
是時,郁清江飛身至崔意浮身前,揮出寒朱,兩手結印,掃盡狂風。
待風平浪靜,離二人最近的沈垂率先上前,兩手扶起崔意浮。
這是這麼多天後,江鴻第一次見到崔意浮。
崔意浮沉靜了許多,臉上沒了慣有的張揚,站在沈垂身旁,再沒露出過諷刺不屑的神情,甚至隐隐生出了依賴之感。和郁清江說話時,也一直垂着頭,一副聽人訓話的姿态,恨意仿佛和無聲無息消失的太上長老一同藏了起來。
“天風境開啟一向是家主落刀,少主掃塵,今日崔五長老這安排,真是有意思……”
江鴻回過頭,便見葉輕揚收了嬉皮笑臉的樣子,人看起來聰明了不少,目不轉睛地凝望着場中三人。
似是察覺她的眼神,葉輕揚嘿嘿一笑,傻氣一瞬間回了魂,“兩位姐姐,咱們可以進去了。”
“這就進去?其他人呢,他們就坐那幹看着?”紀雨萱指向高台。
五長老正襟危坐,自玉還在跟人囑咐,其他人也沒有要起身離席之意,林行雨甚至和溫自影下起了棋。
“非也非也,這就是天風境的妙處了。”葉輕揚裝腔作勢地撣了撣衣袖,慢條斯理道:“裡外的時間是不一樣的,咱們進去一月,外頭還不到三個時辰。等咱們出來,天還沒黑透呢。”
有仙草妖獸,還能改變時間,聽起來的确是個妙地。
若是能多待些時候,說不準能——
江鴻想到一半,被迫不及待的紀雨萱打斷了思路。
“走走走,”紀雨萱拉起她便跑:“說得那麼玄,我倒要看看,這天風境到底是什麼樣。”
葉輕揚緊跟在兩人身後,環視一周,沒找到俞寸心的身影,遺憾地搖搖頭,隔空跟葉谏之手勢比了一半,被拽進裂縫。
踏入裂縫的一瞬,失重感席卷而來,整個人好似漂浮在空中。
眼前一片黑暗,猶如萬古難明的長夜,江鴻讨厭這種什麼都看不見的狀态。
“閉上眼,前輩們說這地方好像會損害眼睛。”
江鴻阖上雙眼,聽到罡風劃過的聲音。
良久,黑暗消亡,微弱的光明穿過眼皮,再睜眼,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急速下墜。
耳畔一聲驚呼。
紀雨萱召出霰塵,折扇嘗試着飛了一下,脫手墜落。接着眼前一花,一個巨大的身影沖出,墊在三人下方。
遙遙展開雙翼,一嘴叼住霰塵,渾圓的肚子拖着向下墜,它憋紅了臉,小短腿奮力地蹬着。
“忘了跟你們說!天風境裡千尺之上是有禁制的,隻有特制的飛行法寶和靈獸能飛!”
紀雨萱撈回霰塵,看着扇子上的口水陷入沉默,半晌後,一把掐住葉輕揚脖子:“你不早說!!”
“這也是曆練的一關嘛,剛進來就摔哎——遙遙!怎麼回事??”
遙遙中邪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向着地面奔去。
葉輕揚兩腳一絆,本就沒站穩的身子一歪,頭重腳輕地栽了下去。
江鴻眼疾手快,拉住他一隻腳。
吊在空中的葉輕揚還沒顧得上慶幸,被拉着腳直接甩了上來,甩到一半,腦袋上梳得平整的白發飛出,猶如脫弦的箭,一去不返。
“我去我的頭發!!”
戴了太久的假發,剛摘下來還不太習慣,他捂住灌風的後腦勺,頭一擡,和江鴻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嘿呦,不是老頭啊。
江鴻眉間一挑,收回手。
葉輕揚尴尬一笑,躲開視線,怒問:“遙遙,你怎麼回事?!”
遙遙也不知是被風刮得,還是被吓得,渾身毛都炸了出來,它“嗚”了一聲,翅膀連續撲棱了數下,勉強緩住墜落的速度,勾住前爪子指了指下面。
葉輕揚心下起疑,定睛一看,四下是一望無際的水面,唯有天邊隐約可見幾處落腳的土地。
葉輕揚懸了幾次都沒踏實下來的心直接死了。
這是……天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