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疑惑道:“怪了,難不成你克我?”
裴玄之自然不能說是因為這局無人“出千”的緣故,便學着她的話笑道:“是怪了,難不成你也克我?”
阿滿聞言一笑,露出編貝一樣的牙齒,“說得對,你不但要被我克制,還要乖乖為我去做一件事呢。”
竟是一副笃定要赢他的樣子,裴玄之不禁起了幾分期待,倘若她赢了究竟會叫他做什麼。
左右這避塵珠都不會落在旁人手中,不如将輸赢交給上天來定。
随着雙方抵達終點的棋子越來越多,圍觀的人愈發激動,顯得對弈的兩個人格外淡定。阿滿擲出五木,裴玄之瞥見戚懷玉的手隐在袍袖之中看不清動作,想來是打算在關健的時候故技重施助阿滿成為大赢家。
可他并不希望任何人介入他與阿滿的棋局,故而在那粒小小的木屑飛來的時候,也擲出一塊木屑。
兩塊細小木屑在桌底相撞化為飛塵。
周遭的喊聲停了,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阿滿這一擲的結果。
五木在桌面上彈了幾下陸續落定,一黑……二黑……三黑……四黑……五黑……
“盧!”
押中阿滿的人登時歡呼起來。
阿滿的眼睛比星子還要亮,她昂起下巴驕傲地說道:“我赢了!”
仿佛赢了他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事一樣。
裴玄之将避塵珠放到她手邊,笑道:“完璧歸趙了。”
戚五娘輸了玉佩,又被罰了酒,醉意已深,喊道:“物歸原主,好沒意思。”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微妙起來,戚懷玉道:“五娘吃醉了,總愛胡言亂語。”
阿滿笑道:“五娘說得對,拿出去的東西豈有再收回去的道理,總歸六…郎要為我做一件事,收下這枚珠子也在情理之中。”
裴玄之道:“我輸了遊戲自該受罰,快将避塵珠收好。”
戚懷玉也道:“五娘是醉話,表妹不要當真。”
阿滿卻搖了搖頭,“君無戲言。”說着将避塵珠放到裴玄之的手中,說道:“你可要保管好,若是丢了或是送給别人我一定不饒你。”
推拒不下,裴玄之隻好收起避塵珠,想着日後尋到機會還給她。
“現在該輸家為赢家做一件事了。”
衆人出謀劃策,七嘴八舌。
“不如效仿曹子建七步成詩,就以贊揚九娘的美貌為題如何?”
“不好,不好,沒新意,沒難度。”
“罰飲十觥酒?”
戚五娘道:“好主意,今日都飲了許多酒,隻有六郎飲得少,臉色還未變。”
戚懷玉笑道:“六郎的酒量我可見識過,杯深量淺啊,十觥酒下去怕是要睡倒在這。”
商量一會兒仍沒得出什麼有趣的點子,大家都将視線轉移到阿滿身上。
阿滿飲了不少劍南燒春,此刻酒意上湧,雙眼朦胧潋滟好似春水生波,行動間腰肢款擺蓮步搖晃,已是一副酒力不支的模樣。
衆人瞧得眼睛發直,忽聽阿滿強撐着醉意說道:“待我想好了再說,不許忘了你還欠着我……”
天色已暗,不知何時起了風雪,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
不提雪夜的路濕重難行,即便是到了京城,也是到了宵禁時間了,恐怕會惹出額外的禍端。
加之久仰玉山别院的溫泉與梅林,衆人便都留宿下來,興緻勃勃地等待泡熱湯賞梅花。
湯池有兩處,一處供男子一處供女子。
裴玄之素來守禮慣了,即便是在伏天裡入睡也是将寝衣穿得嚴嚴整整的,如今叫他赤身裸體地同人共浴,簡直是挑戰他的底線。
故而衆人喊他泡溫泉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過得片刻,“笃笃”的敲門聲又響起,門外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婢女,似乎是叫香荔來着。
香荔搓着手指為難道:“殿下醉酒突發奇想要夜賞梅花,怎麼勸也不聽……戚郎君去了湯池,奴婢不知該找誰……”
積雪厚重的冬日梅林,何其危險,裴玄之披上大氅立刻随香荔出去了。
當她們來到阿滿住處的時候,院中隻剩下一個急得要哭出來的小内侍。
“殿下呢?”
香荔問。
“完了完了,殿下單人匹馬去了梅林,奴,奴攔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