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陽台上,小雞站在我頭上。
朝陽初起,秋風蕭瑟,我們倆都迎風展翅。
下面那群人注意到了我,紛紛避讓。
“今天要不算了吧,畢竟林景盛不在,我們改天再來就是了,看把孩子逼成什麼樣了。”
“改天?改天就能讓林景盛還錢嗎?你沒聽這眼鏡男說嗎!林景盛已經出國了!”
“就是,我們來要錢本就是天經地義,欠錢還理直氣壯了!我就不信她真敢跳下來!”
我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淚灑風中。
我整理好發絲,頭頂小雞,一臉悲痛欲絕地回去了。
正如他所說,我确實不敢跳下去。
下面那群人先是短暫沉默了一下,然後吵得更厲害了,看架勢是要把我家裝甲門給直接破開。
我戴上耳機,哆嗦着手給我媽打電話。
對面嘟了很久,無人接聽。
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上次和我媽通電話還是一個月前。那時她正在格陵蘭海上一個叫揚馬延的小島上寫生,信号很不好。我媽說她想我了,問我想沒想她,讓我等她回來,她給我帶好吃的。我說媽你要是再給我帶鲱魚罐頭和藍紋奶酪我就和你斷絕母女關系。我媽在對面哈哈大笑,說她知道了知道我想她了。
我往枕頭上抹眼淚,點開我媽微信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十天前,照片定位在挪威松恩海峽。她在一個小酒館裡喝啤酒,眉眼彎彎。外面風雪交加,屋内溫暖明亮,吧台前有民謠歌手在一臉陶醉地彈奏。
我開始賭氣我媽為什麼不理我。連我昨天生日都沒和我聯系,打過去也是不接。往常生日她都會給我訂小蛋糕的,無論我在哪裡。今年她有了小男友就把我忘了。
我給她發了好多表情包轟炸她,依舊沒有回應。
今天的天氣很不好。才早上八九點,太陽就隐匿到雲層中,烏雲翻湧。
要下雨了。
我打開短信,又看到了那條疑似陳鶴洋發的信息,煩躁至極。于是我幹脆把手機扔進了垃圾桶,過了三秒又爬過去撿了回來擦幹淨。
以後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說不定連手機都買不起了,我在用的這個挂到二手市場還能賣個幾千塊,我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裘詠宜給我發微信,問我怎麼辦有沒有對策。
我說我想不到,我連我爸欠了多少錢都不知道。
裘詠宜給我發來一張圖表,我看了頭暈,隻看到最下面一行數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位數。
“林嘉茉,這就是你現在身上背的債,我讓我爸幫你查過了,一共200億。你哥那邊還有一筆。我讓會計全部算好了再發給你。”裘詠宜給我發語音。
我盯着那串天文數字,眼球發逐發澀發幹,直到痛苦不已。我用力揉了揉眼皮,繼續死死盯着屏幕。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很不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滞在胸口,喉頭湧動出一股血腥味,似乎我現在一咳嗽就能吐出一大口鮮血。
200億。
林景盛,你真夠狠的。
“林嘉茉,現在的重點不是你還不還得上,你肯定還不上。重要的是,你家的房子肯定是要被法拍的,趁法院的人還沒來,把你自己重要的東西收一收,趕緊搬家,不要被動。”
“你要是沒地方去,先來我家躲躲。我有點積蓄,能幫的就幫。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想太多。總會有辦法的。”
人真的不能沒有朋友。
我眼淚一下子沒繃住,打電話給裘詠宜就開始鬼哭狼嚎,嚎到我手機都沒電關機了。
裘詠宜很講義氣,但我不是一個拖朋友下水的人。如果是幾十萬幾百萬,我可能會厚着臉皮找朋友幫忙。
但這是200億。
沒人幫得了我。
我抹抹眼淚,開始收拾東西。
我媽在寶山有一套房子,是我外婆留給她的,也是我以前的家。我準備先搬到那裡去。
東西太多,我叫了搬家公司,下樓的時候看見林嘉恒也在搬東西。
他也看見我了。我們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到了下午,終于開始下雨了。
我收拾得差不多了,坐在一樓客廳等搬家公司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