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蓮的聲音。
如雷一般在頭頂炸開,簡蘅大腦一片空白。
媽媽怎麼會在這裡?
簡蘅的手仍揪着沈之恒的衣袖,随着緊張不自覺加重了力氣,但很快又意識到這個過分親密的動作更惹人矚目,趕緊又将手放下。
殊不知,這一系列動作落在他人眼中更顯得做賊心虛。
簡蘅身體僵直,不願面對這一事實,但這聲音就好像西遊記裡那個喊了名字便能把人吸走的葫蘆,讓她腳下生了根,連雨絲在自己的臉上胡亂飄蕩都感受不到。
“簡蘅。”那聲音又響起,如一道符咒,讓人緩緩轉身。
江蓮緊鎖眉頭,面色鐵青,眼神緊盯簡蘅,好似下一秒就能把人的心思都看出來。
簡蘅不敢直視江蓮,也不知道這個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麼辦,眼神四處亂飄,差點要忘了身邊還有個大活人。
沈之恒大概能猜出來這位婦人的身份,上周五在樓梯轉角處兩人竟還見過,簡蘅的難堪他盡收眼底,便上前一步先發制人,“阿姨好,我叫沈之恒,是簡蘅的同學。”
江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同學?怕是不止這麼簡單吧?”
沈之恒愣住,他對江蓮的言外之意似懂非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媽媽,你怎麼來了?”簡蘅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我怎麼來了?我不來還真看不到這一幕呢。”江蓮嘲諷,“大白天的,在校園裡就這麼手拉着手,羞不羞啊簡蘅?你一個高中生你好意思嗎?”
江蓮完全沒有給簡蘅留面子。
雖說正午時分在校門口經過或逗留的人不多,但聽到聲響後都不免轉頭圍觀——枯燥的學習生活不允許大家錯過任何一個瓜。
“你說話啊,簡蘅,你到底想幹嘛?不想學習就趁早說,我好把那些補習班都退了,有這錢我不如去買幾件衣服穿穿!”
簡蘅根本說不出話。
沈之恒上前一步,站到了江蓮和簡蘅的中間,正對江蓮。
“阿姨,我沒有明白您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和簡蘅的确就是同學,您可以誤會我,但簡蘅是您的女兒,您應該相信她。”
沈之恒的話落入江蓮耳中便是挑釁,江蓮的火氣更盛。
“沈之恒是吧?這是我們家的家事,和你沒有關系,請你讓開。”
沈之恒張了張嘴,但想到這是簡蘅的母親,終究是什麼都沒說,也不好再堵在兩人之間。
他莫名想到了沈謙的嘴臉,但又克制地讓那張臉在腦海中消失。
是啊,這是簡蘅的家事。
自己能插上什麼嘴?
是最近和簡蘅熟了一點就開始自己給自己加戲了嗎?
其實自己無論在哪裡都是多餘的。
那麼簡蘅呢?
她會怎麼想?
她也覺得自己多餘嗎?
不知道為什麼,簡蘅從沈之恒的側影裡讀出了落寞和孤寂,還注意到沈之恒眼下似乎烏青。
看來這段時間他為了期中考試真的傾盡全力。
她應當站出來的。
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直視江蓮的時候,她察覺到自己身側的雙手在發抖。
江蓮上前了兩步,語氣意外放柔,“簡蘅,先跟媽媽回家吧,媽媽給你請假。”
簡蘅本意不願,但她知道江蓮不會讓自己再和沈之恒進同一間教室,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江蓮再開口,生硬柔和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發難,“簡蘅,難道你要選擇沈之恒不要媽媽了嗎?”
簡蘅似被一道雷劈中,怎麼突然演變成了那個“救媽媽還是救對象”的亘古難題,明明就不存在二選一的問題啊。
路過圍觀者的眼睛像一根根針刺在簡蘅的後背,不疼,卻細細密密得不适。
簡蘅知道江蓮的脾氣,如果硬着來今天這事就永遠沒法翻篇。
“我跟你回去。”
這不是選擇誰,而是緩兵之計。
江蓮臉上露出笑容,似是勝利者獲勝,向對方炫耀自己的俘虜,牽着她走出校門。
沈之恒手裡還握着簡蘅的傘。
是太小了麼?怎麼感覺沒什麼用,渾身濕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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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簡蘅便開始接受“審判”。
左右離不開那幾個問題:
和沈之恒到底是什麼關系?
發展到哪一步了?
是不是因為他不想學習、不想參加高考了?
那爸爸和媽媽怎麼辦?這個家你還要嗎?
簡蘅不明白這個問題怎麼會上升到這個高度,更别說她和沈之恒真的清清白白。
一下午無果。
江蓮氣急敗壞,簡蘅傷心欲絕。
兩方都未讨到半分好處。
最終仍以簡蘅把自己關進房間寫題為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