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少年預計了一下時間,二十多天了,就算是平郵,信件應該是寄到了,也應該觸發了他和Nuit的暗号了,所以說,他們的所有罪證應該已經秘密地送到網警那兒了。
就是說,相關機構應該已經在部署行動,或是已經開始了秘密行動了才對,但為什麼吳凡他們還有時間去煽動暴亂呢?
他忍不住問:“今天幾号?”
薩迪克小哥帶着哭腔回答:“9月4日,周五,就是今晚!”
少年才突然醒悟到,如果暗中有鬼告知了張恩國這件事,提前給他們機會趁機逃走呢?唯一難破解的,是人心。
少年心中急切,他知道時間緊迫,必須盡快采取行動。他從小洞裡看向薩迪克,說:“薩迪克小哥,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吳大哥的計劃會導緻很多人受傷,甚至死亡。我必須出去阻止這一切。”
薩迪克瞪大了眼睛,顯然被這小弟的話确認了心中的擔憂。他愣愣地看着少年,一時間不知所措。少年繼續說道:“我知道這很難,但請相信我,這是為了我們的家園,為了我們的親人。你能幫我找到牢房的鑰匙嗎?”
薩迪克有點兒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匆匆離開。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拿着一把鑰匙。他顫抖着手用鑰匙将門打開,低聲說:“趁現在沒人,你快走吧。他們說你是壞孩子,我就不相信。”
少年深深地看了薩迪克一眼,感激地說:“謝謝你,薩迪克小哥。我不會忘記你的幫助。”說完,他迅速打開牢房門,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他根本不用擔心,因為無論是這一棟民房,還是附近那棟他們作為基地的那個寬闊的院落,此時,果然一個人也沒有了。
少年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他手中緊握着從那牢房中逃出來時的鑰匙,像是握着什麼救命稻草一樣。他的目光堅定,腳步毫不停歇地直奔小鎮的中心廣場。
通向中心廣場的道路,人群越來越多,少年擠過人群,終于來到了廣場的一側。
中心廣場上,人潮湧動,各種民族的人都有,他們的臉上帶着迷茫、不安和一絲絲的狂熱。很大部分人手裡拿着用布包裹的棍棒,雖然還未露出鋒芒,但那潛在的威脅卻讓人不寒而栗。廣場上的氣氛緊張而沉重,仿佛一觸即發。
少年環視四周,又讓随後趕到的薩迪爾小哥幫助他,爬到位于廣場正前方的國旗杆所在的高台之上,背靠旗杆。此時天空已開始泛藍,五星紅旗在少年的頭頂上空獵獵飄揚。
目光所及之處,中心廣場已經變成了一片洶湧的人海。男性占據了廣場的大部分空間,他們手持各種用布包裹的物品,鐵棍、刀子,在夕陽的餘晖下透出一種危險而神秘的氣息。
廣場的邊緣,一個中年男子低着頭,手裡緊緊握着一根用布包裹的鐵棍。他的眼神顯得有些迷離,每當口号聲響起,他隻是微微擡起頭,仿佛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為何要參與其中。
不遠處,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站在那裡,他手裡的布包比較短,像是藏着一把銳利的刀子。他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不情願,又不時地瞥向那些熱血沸騰的抗議者,顯然他内心并不認同這場沖突,但不知道為什麼又不得不來,大概就是那種由于與人稱兄道弟而被遊說過來的吧。
在他前面不遠的人群的中心,一群年輕人揮舞着手中的武器,他們的臉上洋溢着激情和狂熱。其中一名瘦高的男子,手裡的刀子的刃已經随着他的揮舞而漸漸露出來,還跳躍着高呼着什麼,估計他已經完全被煽動的人的言辭所打動,準備随時投入到這場沖突中去。
而在高台的另一側,一個老者靜靜地站立着,手裡也握着一根粗大的鐵棍。然而他的眼神卻十分平靜,隻在默默地觀察着這一切。與其他人不同,他并沒有被周圍的喧嚣所影響,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在等待着什麼。
少年站在高台上,目力所及,還有好幾堆狂熱的人群,但不多。
目睹了這一幕幕生動的畫面,看着各個面孔在弱光下若隐若現,他感受到了人群的複雜情緒和即将到來的險情。
少年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用盡他瘦削身軀的全部力氣,以他所有剛學會不久的各個民族語言,向人群大聲疾呼:“大家請聽我說!不要被壞人的話所蒙蔽!暴力不能解決問題,隻會帶來傷害和痛苦!”
他的話音剛落,廣場上的人群開始騷動,但很快又安靜下來,似乎都在認真聽着他的話。
少年繼續輪換着幾種語言說道:“我們應該相信上層和相關機構,他們會為我們解決問題。請大家保持冷靜和理性,不要被煽動者利用。”
十二歲少年清脆而高昂的聲音在人群中回蕩,如同春風化雨般,沁潤着人群的浮躁。
廣場上的氣氛一時變得十分緊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站在旗杆台上的少年身上,原本喧嚣的廣場逐漸安靜下來,隻剩下他的略顯稚嫩的嗓音在空中回蕩。
剛才那些很狂熱的人,有幾個向他所站的方向走過來,一邊還繼續叫喊着反對的言詞,試圖打亂少年的節奏。
聽着他們挑釁的話,人群又起了騷動。
少年又馬上清晰地反駁:“我們都是中華兒女,應該團結一緻!暴力隻會讓我們自相殘殺!請大家放下手中的武器!為了這片美麗的土地!”
“放下武器!為了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家!”人群裡響起一個中年男人洪亮的聲音。
“放下武器!為了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家!”又有别的一些洪亮的聲音,說着各種少數民族語言,在人群的各個方向響起來。
廣場邊緣那個中年男子突然擡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清明。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鐵棍,又看了看高台上的少年,似乎在内心深處進行着一場劇烈的掙紮。
而那個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眉頭緊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動搖。
“铛啷!”一聲清脆的鐵器落地聲,人群中有個健壯的中年男子把自己手裡包着薄布的鐵棍扔到了面前鋪着千年老石闆的空地上。
随着“放下武器”的口号和清脆的鐵器落地聲在廣場上回蕩,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放下手中的武器,臉上的狂熱和迷茫逐漸褪去。
少年看了一眼就心下了然,相關部門早就想到采用和平方式來解決問題,早就派人來到人群中,趁機勸說群衆,瓦解頑固分子了。
中心廣場上的氣氛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緊張而沉重的氣氛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和而理性的氛圍。人們開始相互交流、讨論,似乎在尋找着更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相關部門的車鳴着喇叭從遠方緩緩駛過來,已經可以看到探照燈的亮光。人群逐漸扔下武器,又從各條通路紛紛散去。
“早知就不用跑來這兒逞英雄了!”
少年放下心來。
腳下這個一千多年曆史的廣場,幸未染上一滴鮮血。
少年從台上跳下來,一個踉跄差點沒撲倒。剛才腎上腺素的激發,他不害怕,但心一旦安下,連腿都是抖的。
有個中年大叔從人群裡鑽了出來,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用漢語清晰地叫他:“唐晔!”
他甩了甩手臂,沒甩開,也顧不得說那麼多:“跟我來!”
“有人已經去他們窩點了。”強壯得看起來像是警察叔叔的男人補充道,“現在要确保的是你的安全!”
“不是!救人!”少年急了,反手拉起大叔的手就往前跑。
吳凡隐藏在人群中,他原本陰沉的臉色此刻更是如同烏雲壓頂。
張恩國讓他一定要帶上那個少年一起走,憑着少年的本事和性命,以及他們手頭的所有情報和資訊,去到哪裡都能換一個活命的機會。
雖然現在已經有人在他身邊護着了,但吳凡還是知道在哪可以見到這少年。
廣場散去的人流是如此之多,盡管少年已經拖着壯碩大叔的手跑了,但人擠人的,兩人還是走散了。少年回頭看了一圈沒發現那大叔,又無語的看着自己手裡面那串貌似是那位大叔戴在手上、又被自己不小心撸下來的的手串,他隻好随手往自己衣袖深處一撸、往前面趕去。
壯碩大叔跟着少年跑了一段,跟丢了。他心裡罵着情報科,不是說那少年不擅長運動麼,溜得比兔子還快!周圍的人太多了,現在根本找不到人啊,人海茫茫,那少年沒說要去哪。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還好把僞裝成飾品的GPS定位器戴到那少年手上了。
少年氣喘籲籲地跑到一條巷子裡。那裡住着前一個月請他吃過飯的小奶奶一家。他走進巷子,一步一步地朝他們家走去。
“記得門前有一盞昏黃的燈。”少年一邊走,心裡一邊想着。
但隻有一隻完好眼睛的他,夜間視力變得非常差。他隻能探尋着彎彎巷子裡唯一的那盞燈,盡自己最快速度走過去。
夜幕下的巷子顯得格外幽長,四周的牆壁仿佛在向他逼近。少年加快了腳步,但巷子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他的心髒狂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時間的邊緣。
少年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與腳下的步伐同步加速。
風聲在耳邊呼嘯,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少年的眼睛緊緊盯着前方,希望趕緊看到那一抹溫暖的燈光。
當時,那盞昏黃的燈像一座燈塔,在黑暗中為他指明了方向,引領他走向那個充滿愛與關懷的地方。
但今晚,感覺一切變得不一樣了。是人們都去那場集會了還沒歸來?但今晚集結的都是男人們,女人和孩子們理應都在家呀。
總覺得特别甯靜,特别死寂。
對,死寂!
少年像突然感到什麼似的,顧不得視野的不清晰,他在巷子裡跌跌撞撞地飛奔起來。
少年又想,或許隻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貿然闖進去,吓到他們一家人吃飯,到時那個8歲小弟弟還要笑我傻呢!笑就笑吧,反正等下我可以靠在他的親奶奶的身側,享受着他的親奶奶給予我的關愛,享受着他親媽親手夾給我的肉和馕!
等一下,你們一定要等我呀!
他跑了很久,都到巷子另一側的盡頭了,還是沒找到他們家門口。難道不是這條巷?不,就是這條巷子,那天他們一家怕自己看不清路、送自己出來時,小弟弟還指着巷子口的一個洋蔥頭形狀的彩色窗戶叫我認着呢。第幾個門來着?“從洋蔥頭窗那頭開始數起第七戶,從巷孑另一頭數起是第九戶,都是最吉利的數字!”維族小男孩興奮地說過。但為什麼我卻看不到那盞暗黃色的燈了?少年又回頭一戶一戶地找過去。
“六、七、八、九,是前面了。”少年終于來到這一家門口。
還是一片靜得不像話的寂靜。
原來挂在門口那個燈泡碎掉了,隻剩下燈座,與偶爾放電的電流聲。
周圍彌漫着一股濃重的、像是從記憶深處傳出來的血腥味,環繞着令人卻步的死寂。
少年的腦海裡突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