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沒想到林念會抱住他,他剛剛極力忍耐的情緒像最後一根繃不住的弦,斷了。
眼淚順着臉頰滴落,但他始終沒能伸出手回抱住林念。
擔心和憂慮。
他擔心林念會嫌棄自己,這樣的他更沒有勇氣去回應他。
至少現在是。
片刻後,林念松開手,迎着月光看着夏淵被眼淚模糊的眼睛,帶着紅暈。
他沒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用帶着薄繭的手去輕輕摩挲他的臉頰,幫他擦去眼淚。
“别哭了……”林念開口說話,但他沒想到他嗓子會這麼沙啞。
“你……之前都…是這麼過的?那本燒壞的數學書,還有你校服上洗不掉的字迹和污垢,你都是怎麼過來的。”林念像是在問他,又想是在玩自己,即使心裡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他就是想問,他想聽夏淵說。
想聽夏淵說那些東西都不是他的,他沒有被人罵過,也沒有被人欺負過,他堂堂小少爺,公子哥怎麼可能會被欺負。
夏淵被眼淚糊住了視線,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他緊抿着唇,搖搖頭,裝做無所謂的說:“就那樣……”
就是他嘴上輕描淡寫,但他啞掉的聲音騙不了自己更騙不了其他人。
“哪樣?剛剛那樣?”林念焦急的語氣充斥在這漆黑的小巷裡。
一陣寂靜。
林念知道他不會繼續說了,于是他背過去,蹲着,示意夏淵:“上來。”
“我身上…太臭了。”地上的人沒有動作,而是把自己縮成一團,他抱着自己的膝蓋,受傷的那條腿因為不能動繼續在那裡屈着。
蹲着的人聽到這一句心裡泛起一陣酸澀。
“我聞不到。”
“我讓你上來。”
最後是林念硬拉着夏淵上了他的背。
出了巷子,林念沒有回飯店而是轉身去了旁邊的藥店,門口有一張長椅,他本打算把夏淵放到那然後自己進去,想了想還是算了,于是他背着人進了藥店。
買了包紮工具,還有碘伏,出來以後他把人放到長椅上,這裡不比剛剛的巷子裡黑,旁邊的路燈正打着暖光。
現在已經接近十點了,路上已經沒有那麼多行人了。
林念蹲下身子打開包紮工具,輕輕的脫掉夏淵的鞋和襪子,襪子粘着傷口,撕裂着,夏淵嘶的一聲,蹲着的人連忙擡頭。
“疼麼?”
“疼。”
怎麼可能不疼呢。
“我輕點。”
林念說着邊處理傷口邊輕輕吹氣。
也不知道那群人拿什麼啤酒瓶砸的,夏淵的腳踝上的傷口足足有半指長,旁邊還有一些殘餘的玻璃渣,但好在沒有傷到骨頭和筋。
福利院的小孩經常打鬧,難免會磕到碰到,林念就擔任起了院醫一這一職,經常給小朋友們包紮。
他看到傷口有些不忍直視,玻璃渣沒有在傷口裡面,他用手把那些玻璃渣弄掉,然後用棉簽沾碘伏輕輕的點在傷口上。
夏淵被疼的一激靈,他感受着腳踝上林念手的溫度,還有林念怕他疼為他輕輕呼的氣。
磨蹭了二十來分鐘,終于包紮好了,林念又轉身蹲在夏淵面前。
“上來。”
夏淵沒再像剛剛那樣抗拒,磨磨蹭蹭的爬上了他的背,林念一手拎着藥,一手拎着夏淵的鞋就這麼走在大街上,那隻粘着夏淵血的襪子已經被丢進了垃圾桶裡。
正值夏天他們穿的都很單薄,晚風正輕輕拂過他們,帶過了一絲涼意,林念感受着背上的人傳給他的溫度,夏淵也同樣感受着他哥熾熱的體溫。
夏淵想,這樣也好。
飯店離他們的家不算遠,索性林念就沒有打車,就這麼步行回家。
“哥。”背上的人開口說話,呼吸的熱氣拍打在林念的後頸。
“嗯?”
“别告訴我媽。”
“也……别嫌棄我。”夏淵用平常的語氣說話,但仿佛也帶着些許哀求。
林念聽他說話心裡一陣苦澀,半晌後他才開口道:“不會的。”
怎麼會嫌棄他呢?林念現在心裡光剩下心疼了,夏淵憔悴狼狽的模樣占據在他的腦海裡。
他慢慢的走着,路燈把他倆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回了家,李嬸已經睡下了,林念沒有打開燈,連鞋也沒有換就這麼輕手輕腳的上了樓。
他沒有手騰出來開門,就連剛剛的大門口也是讓夏淵開的。
“開門。”林念說。
背上的人伸出手開了門,進去開了燈以後,林念把人往衛生間背。
他把人放在馬桶上,轉身去開了浴缸的水龍頭。
“脫。”林念站在浴缸前面,居高臨下的看着夏淵。
脫?夏淵不同意。
“你出去。”夏淵怎麼可能當着他哥的面脫。
“讓你脫就脫,你一個人能完成洗澡嗎?”
“這有什麼完成不了的,隻是傷了腳踝,又不是下半身癱瘓。”夏淵無所謂道。
“你要是滑倒了,摔出個半身不遂我是不是還要伺候你一輩子。”林念恨鐵不成鋼的說。
接觸了這麼多天,他也算是了解了夏淵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算是了解吧。
“也不是不行。”夏淵認真的思考着說。
“摔倒了你真的能照顧我一輩子嗎?”真摯的發問,問的站着的人發暈。
“你剛剛還手了嗎?”林念沒理他。
“還沒來得及。”夏淵攤攤手,一副我說的是真的模樣。
浴缸的水已經放滿了,林念等着夏淵脫衣服,夏淵看這樣子是沒辦法推脫,于是他開始脫掉自己上半身的T恤,他丢到一旁。
“好了。”夏淵擡頭看着站着的人。
“你這樣怎麼洗澡?褲子也脫了。”站着的人一副家長的語氣說着,他看說着不成便要上手。
“哥……”夏淵阻止了上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