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小時後,在一家以性價比著稱的旅館裡,米拉歎着氣在臨時賬目上記下幾筆計劃之外的服裝和住宿支出。
“我們的預算現在緊得吓人。”她抿着嘴把賬本展示給拉維妮娅,“親愛的拉維小姐,你要是還想多買幾身換洗的衣服,就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麼突然善心大發地救下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流浪漢。”
“……我很抱歉。”拉維妮娅老老實實地說,“我其實不确定能不能賺到錢。”
“賺錢?”米拉眯着眼睛看她,“……說詳細點。”
“可以确定的是,這小子不是什麼流浪漢。”拉維妮娅說,“首先,他的口音是标準的阿爾伯恩首都口音,隻有在首都受教育的貴族會用這個口音說話;其次,他的襯衫袖扣上有家族的紋章;最後……”
拉維妮娅把“流浪漢”抵押給她們的袖口在指尖轉了一圈,使袖口上的紋章正對着米拉的視線——那是由某種針葉樹的花紋交纏組成的字母“H”。
“最後,我在幾年前的某次皇家晚宴上見過荷莫伍德家族的繼承人——這位'流浪漢'先生和他長得有八分像。”
“也就是說,如果他說得都是真的……”米拉看着那個紋章說,“幫忙找回那筆被騙走的錢,我們就能得到貴族少爺的一大筆報酬?”
“我就是這個意思。”拉維妮娅湊近米拉耳邊,小聲說,“而且,和我家的情況不一樣,荷莫伍德家不是一般的有錢,我覺得他們不會在報酬上小氣的。”
“但是這些都隻是你的推斷,對吧?”米拉輕輕點了點拉維妮娅的額頭,“好吧,你說得對,值得一試——去看看那位小少爺吧,這麼長時間他總該梳洗完了。”
“總之,還是要先感謝你們的幫助,女士們。”另一間更小一點的旅館房間裡,在經過了一番還算友好的溝通後,小少爺終于開始講述他的倒黴經曆。
“我的名字是拉斐爾……拉斐爾.荷莫伍德。”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糟心的事,重重歎了口氣,“大約五天前,我坐船到格雷菲爾的港口……”
依照拉斐爾的描述,他是來無人區收集研究素材,完成他的研究報告的。這位貴族少爺同時也是一名大學在讀學生,在法陣魔法研究領域目前為止毫無建樹。他的研究報告還卡在選題階段,但為了獲取靈感,他不顧導師和親人的阻攔,執意獨自來到無人區,尋找法陣運用的非常規方法——用他的話說,任何一個擁有熱血的研究員都會這麼做的。
這位滿腔熱血的研究員一下船就受到了格雷菲爾當地人熱情的歡迎——一個年輕男人湊上來和他打招呼,自薦成為他的向導,為他引薦周邊使用法陣的商戶和獨立研究學者。拉斐爾滿心歡喜地答應了,結果在帶着他穿過幾條街道後,那位向導就帶着拉斐爾的行李箱,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拉斐爾也不是沒有想過追上去,但隻是徒勞。他渡過了地獄般的幾天,在被一個孩子“意外”撞了一下後,他失去了身上的最後幾塊錢,徹底淪為身無分文的流浪漢。
最後,走投無路的他試圖獲得守衛的幫助,但這裡守衛的職責根本不是維護治安,這些由商人高價雇來的守衛顯然沒興趣聽一個流浪漢說話——再之後,他就撞上了拉維妮娅和米拉的馬車。
“那麼,你為什麼要向我們求助?”米拉抱着胳膊問,“我們看上去也不是治安官吧?”
拉斐爾輕咳了一聲,似乎是有些害羞了。
“……您,您很美。”他向米拉行了個紳士禮,有點局促地說,“可能有點奇怪,但是……我不由得覺得……您會是個好人。”
“……好吧,我們會幫你的。”米拉說,“但這是要收錢的,你得雇傭我們——這你可以理解吧?”
“當然!我會付錢的,隻要我聯系上家裡,不,隻要我聯系上我哥,我……”
“那就沒問題了。”米拉止住了他的話,“今天有些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們會處理這件事。”
她沒怎麼仔細聽拉斐爾的道謝,擺擺手走出門去,壓低聲音對拉維妮娅說:“……這孩子的精神沒問題吧?”
“别這樣,米拉。”拉維妮娅也小聲說,“說不定他就是對你一見鐘情了。”
“……可别。”米拉打了個寒戰。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去了中心市場。這裡實際上是一個接近十米的巨坑,早年間人們試圖在這裡開辟礦場,但以失敗告終,隻留下半成品礦坑的遺骸。商戶們現在在人工開鑿出來的平台上駐下,呈螺旋狀一圈又一圈地排列在坑壁上。米拉帶着他們七拐八拐地找到一個接近坑底的角落,在一頂裝飾着草藥和羽毛的帳篷前,她毫不遲疑地撩開帳篷的門簾走了進去。
“這裡有點像……”拉斐爾看着帳篷裡的草藥、熏香、水晶擺件以及中央的水晶球說,“呃,占星師的帳篷。”
他看上去比前一天要正常多了,語氣溫和,即使非常疑惑,态度也還是彬彬有禮。
相比之下拉維妮娅就不太客氣了。
“這是什麼地方,米拉?”她問,“占星不是江湖騙術嗎?”
“哎呀,親愛的,你這麼說我可要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