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顫動着,星光混合着水光在她的眼裡流轉,看上去憂郁又煩惱,讓人忍不住要去關心她,想給她一個擁抱。
“我就隻好等他們醒來。可是他們醒來就想要逃跑,也不聽我說話……”
“勒托……”艾希莉從床墊上爬過去,雙手攏住勒托的肩膀——她本來想把她拉到床墊上坐着的,畢竟她現在還光着腳,蹲坐在地上看起來很不舒适。但勒托的身體就像磐石一般紋絲不動,她隻好屈服于自己微不足道的力氣,放棄了這個想法。
“勒托,聽我說,無論如何,我都是願意相信你的。”她柔聲說,“但是我實在是有點搞不懂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德爵士為什麼要迷暈我們?你又是為什麼非要見男人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問題太多了,勒托大睜着眼睛看着她,眼裡疑惑與迷茫交織,半張着嘴,一直沒有說話。
即使是這樣,她的眼睛還是漂亮極了,有些空洞的瞳孔中似有星河流轉,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艾希莉微微歎了口氣,又放輕了些聲音,再次問道:“勒托,為什麼莫德爵士要……讓我們暈過去?”
“父親說,這是基本的禮貌。”勒托眨眨眼,終于回答了她的問題,“很多人都會在這裡突然變得瘋狂,這樣能讓你們冷靜一點,小睡一會能讓神經得到休息。”
她湊近艾希莉,柔軟冰涼的手指貼在她的臉側。
“隻是我沒想到你睡了這麼久……對不起。”她小心翼翼地說,“我真的很喜歡和你說話……請不要因此讨厭我。”
“不,我不會的。”艾希莉說,她抿了抿嘴,真誠地看着勒托的眼睛:“我在學校沒什麼朋友,你願意和我說話,我也很高興。”
“真的嗎?”勒托爬到床墊上,高興地抱了艾希莉一下。她的胳膊蹭過艾希莉的脖頸,艾希莉意識到,她的雙臂也冷得像冰。
“這簡直是我最高興的一天。”她說,“你知道嗎,艾希,以前鎮子裡的孩子總是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哥哥,從來都不跟我們玩……還說,我們是怪物,不可以碰到他們。”
“我也是。”艾希莉說,挽住勒托的一隻手臂,“學校裡那些女孩總叫我傻丫頭,怪人什麼的。”
“隻有父親和神父大人會和我們說話,父親還雇了哥哥在這裡幹活,說我們可以一直住在這裡。”勒托說,“所以我一直相信他們,相信父親和神父大人可以解決一切……即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
“你怎麼了?”艾希莉看着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一段時間,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勒托輕輕把頭靠在艾希莉的肩上,“我覺得……我的身體好像在發生某種變化,但我又很困倦,總是不想睜眼。但後來有一天我突然就不困了,甚至不想進行任何睡眠,我的身體就像被喚醒了一樣,在不間斷地發出一種訊息,讓他們來這裡見我。”
“他們?那是誰?”
“我不知道。”勒托說,“但來的都是男人,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父親說我隻是沒有見到合适的男人,等我見到了,我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勒托。”艾希莉極力運轉着她混沌的腦瓜,希望用一種委婉一點的方法說出她的猜想,“你有沒有想過,莫德爵士他其實……”
勒托卻突然像聽到了什麼似的,從她的手臂裡掙脫出來,直愣愣地向窗邊走去。
“勒托?”艾希莉疑惑地看着少女的背影,“你怎麼了?”
勒托沒有回答她,隻是一步又一步堅定地走向窗邊,嘴裡喃喃地說着什麼。
她打開窗,向外面探出半個身子。
“勒托!”艾希莉站起來,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少女撲過去。
但已經晚了。
當傑拉爾德打開房間的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美麗的少女想一片花瓣一般從窗口落下去,金發少女想要拉住她,卻隻撈住了一根衣帶。
這一次,艾希莉聽見了那句勒托喃喃着的、不斷重複着的話。
“時間到了……他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