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火燒雲絢爛如鳳凰羽翼,九玄宗作為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宗,占了一大片山脈,宗門建築也風格多樣,正殿倒還是傳統印象中那般恢宏大氣。顯得廣場上那些剛從試煉秘境中九死一生逃出來的少年狼狽又無助。
入門試煉的秘境不會真的傷害到他們,但經曆的那些幾近死亡的痛感也是這些曾在自己家族中嬌生慣養的少年修士難以忍受的,除了那幾個一路過關斬将如魚得水的,其他剛出秘境的個個臉色蒼白。若非九玄宗宗主和各宮宮主都在上首看着他們的表現,這時候場上怕是要躺倒一片。
陸峥出了秘境便安安靜靜垂眼站在一旁,方才在秘境中死過的那一回對他沒什麼影響,完好無損的神識死死釘在燕澤身旁的那個空位上。
那是燕渡的位置——他沒來。
脈搏旁那顆紅痣好像燒灼起來,陸峥抓着手腕,眼底陰霾一片,也顧不上燕澤在衆弟子歇過後又說了些什麼,木然地跟在隊伍最末去場中測靈根,看着五色光芒從水晶柱上綻開,方才回神。
上首幾位大能的竊竊私語在他的神識覆蓋下無所遁形,說的無非是些想不到他這樣被修真界稱作廢物的五靈根竟然能走到這一步的話。
隻是先前還有一個人為他辯駁,将他從衆人目光下帶離,今天……
陸峥握緊了拳,指尖掐入掌心。
他費盡心思重生回來可不是為了見到這樣的場面。
前世的燕渡因為涅槃時出了岔子,在他下山曆練的時候就那麼棄他歸墟,連作為親兄弟的燕澤都尋不到辦法。隻剩他不甘心,花了數百年時間,窮盡碧落黃泉才尋到這時光回溯的秘法,但回來之後,這個“過去”看似什麼都沒變,燕渡的種種表現卻在告訴他似乎并不是那麼一回事。
昨夜燕渡來尋他那一刻,陸峥猜測過他日思夜想的師尊是不是也帶着記憶回來了,但是并沒有。未及冠不許飲酒這般沒頭沒尾的道理,先前是燕渡提及的。
前世收徒的那一日,他前一夜養精蓄銳并未外出練劍,也沒有一個藏在桃花樹上的仙人帶着酒來尋他,他像其他人一樣在草草休息一夜後便走進了九玄宗的試煉秘境。
作為修真界第一大宗,九玄宗的入門試煉也沒含糊,哪怕上山之前他已經經曆過不少磋磨,還是被妖獸追得狼狽。不過也因為那妖獸強大,最後的冒險斬殺讓他積分直接蹿升到了前幾名,順利留在宗門。
随後從秘境走出來,他驚魂未定便開始測靈根,五靈根暴露在衆人面前時,他看到台上那幾位大能面面相觑,隻是那時候他神識并沒有那麼強大,聽不到他們幾個傳音,一直到燕渡笑了下,揚聲開口:“五靈根不是剛好,修煉什麼都不怕沒有天賦難以下手。左右不過是修煉難些,又不是人人都要成仙。”
陸峥本是低着頭,聽到這話正想去看一看是宗内哪一位長老,眨眼間一道白衣身影便到了他面前。
說白衣倒也不完全,燕渡一直是少年心氣,喜華服,身上那件白衣遍布繁複的金絲暗紋,蔓延至衣擺漸變成大紅,像極了鳳凰尾羽——也合他鳳凰一族少族長的身份。
那一張臉也昳麗,十六七歲少年人的模樣,五官精緻非常,乍然一見總容易讓人晃神。之後燕渡說的話他已經記不清了,就那麼稀裡糊塗地被人直接帶到離宮去。
夜裡,燕渡同他說話,下意識拿了酒壇遞過去,還沒等陸峥接到手,他又猛地抱回來,嘟嚷了一句:“不行,未成年不能飲酒。”
他沒聽明白,下意識問了句“什麼”,燕渡輕咳一聲,道:“飲酒傷身,等日後你及冠了再嘗。”
此後數百年,這莫名的規矩他也隻在燕渡這聽到過,昨夜再見面,他便試着拿這話試探,誰知道人沒有半分反應。
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
陸峥掌心越攥越緊,差點就要不管不顧放出全部神識去尋燕渡所在。
隻是他如今還沒恢複至巅峰,鋪在大殿不被這群大能察覺已是極限,再探到其他地方去……風險還是太大。
如今他無名無份,若是現在暴露出什麼本不該有的東西,日後莫要說燕渡身側,能不能留在九玄宗怕都是個問題——哪怕有弟子契在。
他看向坐在正中的燕澤。
不知為何這一世燕渡還是選擇了他,但他師尊向來最聽這位兄長的話,若是燕澤不留他,燕渡也不一定能拗得過。
思緒百轉,想到最後,陸峥隻能先按耐下來,跟在其他弟子旁邊靜觀其變。
留在此地的已經都是九玄宗的弟子,若是各宮宮主有瞧上的内門弟子便先選過去,餘下的弟子留在外門主峰,若自身有打算要到哪個宮中,便隻能從灑掃弟子做起。
不過少有人選擇最後一種,除個别天資出衆者被各宮宮主收做内門弟子,餘下基本都心安理得地留在外門,隻剩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