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禮完成。
徐長安和魏乘瀾便在喜官的引領下,來到了婚房。
因着邊疆婚俗不同于中原,新婚夫夫不需要在廳堂陪賓客,而是在新房裡共同度過大婚之夜。
婚房外,一片囍紅,檐角梁柱都纏滿了正紅色的連理枝。
窗戶和門上以及牆上都貼滿了囍字,屋檐底下垂挂着無數的同心結和紅燈籠,随着吹拂而過的風,輕輕晃動。
正如婚房内并坐于婚床上二人的心尖,帶着些許羞怯和茫然,微微顫動着。
徐長安和魏乘瀾端坐于床畔,雖隔着層層衣衫,卻能透過彼此相接觸的小片區域,感受到異于自身溫熱的燥意。
魏乘瀾對于這種燥意覺得甚是陌生。
千百年來第一次與人相處,頗有些不自在,但常年居于高位的他,早已習得了不動聲色,自然沒有露出半分異樣。
徐長安是鎮西大将軍府金尊玉貴的小公子,爹娘寵溺,兄長亦是十分喜愛,從小到大都不曾有過尴尬處境。
現在與魏乘瀾同處一室,比肩接踵,熱意相交,一時間控不住思緒湧動,連呼吸都重了幾分。
下人們也是眼利的,嗅到了房間内暧昧的氣氛,連忙朝床前二人拱手而拜,“小公子,郎君,婚房内一切皆已備好,奴等先行退下。”
徐長安不想自己的窘迫樣子被第二個人瞧見,連忙“嗯”了聲,讓下人們全部出去。
“吱呀!”
房門被關上發出來的聲響。
徐長安實在緊張,睫羽也随着關門聲顫了顫,擱在膝蓋上的手指冷不丁一個挪位,便碰到了魏乘瀾同樣擱在腿上的手。
“抱、抱歉!”
徐長安身子一震,閃電般縮回手指,喉嚨發緊,他隻覺着房間裡的空氣都是熱乎的,而且太過于寂靜了,叫他渾身都生出不适感來。
魏乘瀾到是沒覺得有什麼,隻垂眸掃了一眼飛速撤退的白皙指尖,被觸碰過的無名指,不受控的顫了顫。
他站起身來,回憶了一下這個朝代大婚之夜,作為郎君應該做的事情。
随後,他走到徐長安對面,微微彎下腰來,雙手揭開了徐長安頭頂的龍鳳呈祥喜蓋,微涼的視線也落在了徐長安的臉上。
魏乘瀾聲音透着難以捕捉的愉悅,“不錯,絕代風華之姿。”
身為大祭司,百姓們都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界之人,魏乘瀾也極少啟唇誇人,連帶着古族曆任族長,都不曾受到過他的誇贊。
可以說,這是魏乘瀾第一次誇人。
徐長安隻敢擡眼看了一下魏乘瀾,本來第一次與陌生人獨處,他十分緊張,可聽了魏乘瀾誇獎自己的話,心情瞬間就放松下來了。
“多謝,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般誇獎我,着實訝異了些。”徐長安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臉色還有些泛紅,嘴角卻微微揚起。
哪有人一照面就誇人顔色好的?
魏乘瀾:“既然你我姻緣即成,我日後定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比如,讓你保持心情愉悅。”
說完,他轉身從一旁的喜桌上端來合卺酒,一杯遞給坐在床畔的徐長安,淡淡的目光亦随之落到徐長安臉上。
心裡飄過一句:夫郎的長相,當真有如神賜。
“喝一個。”魏乘瀾舉起酒杯。
徐長安也知道合卺酒不能不喝。
迎着魏乘瀾若有深意的視線,他站起身來,舉起杯中酒,手臂與魏乘瀾手臂交纏一起,微仰頭喝掉魏乘瀾手中那杯烈酒,舉止頗為豪爽,絲毫不見扭捏。
“咳咳咳……”
“這酒怎的如此辛辣,咳咳咳……”
徐長安第一次喝酒,就喝到了邊疆最最烈的女兒紅,當即被嗆得咳嗽不止,一個沒注意,被自己層層疊疊的喜服衣擺,絆倒到了床上。
窘迫交加下,他咳得愈發撕心裂肺。
魏乘瀾放好手中酒杯,走到床畔坐下,伸手将倒在床上的徐長安扶起來,左手将人扶正,右手給徐長安撫背輕拍。
“沒喝過酒?”
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徐長安,偏頭看向魏乘瀾,颔首道:“我自小體弱,家中父母管得嚴,可謂滴酒不沾。”
猶豫了一下,徐長安又接了一句,“一會兒我或許會醉酒,聽聞酒醉之人常胡言亂語,做一些非尋常狀态會做之事,還望你多擔待一下。”
此時,徐長安腦子已經被不斷上湧的酒意刺激得脹痛暈眩起來,面上亦是如同着了火般,熱乎得發燙。
他覺得自己的理智正慢慢被酒意蠶食……
待喉間的癢意消退下去,他忍不住合上雙眸,擡手撐着額頭,晃了晃腦袋,試圖将迷蒙揮散。
可惜,這般動作沒有絲毫效果,再睜眼時,他視線之内一片暈染開來的紅火,已看不清魏乘瀾的樣貌。
“安心,醉酒罷了,有我看着,定不會叫第二個人瞧見你的醉态。”
魏乘瀾瞧着徐長安醉後的憨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冰雪覆蓋的一張臉,難得露出了一抹柔。
徐長安聽了魏乘瀾的話,這才靜下心來,任由自己被醉意裹挾,擺爛般的躺平在床上,目光放空。
面上的紅随着呼吸平緩而慢慢消退一些。
良久,徐長安吐出一句。
“有時候真的覺得,活成我這樣真的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