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夫人給了魏乘瀾幾分薄面,沒再訓斥徐長安。
站在原地平複了一下心緒,便領着攪混水的将軍離開清瀾院。
至于拿荊條抽徐長安,那是擔心徐長安不長記性。
人隻有痛過了,才會在下一次做同樣的事情之前生出猶豫和謹慎。
西北邊關不似中原内地,安靜祥和永遠隻是浮于表面的假象,危機四伏才是本來面目。
不要以為将軍府是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誰也不能保證敵寇會不會潛藏多時,正等着某個好時機,将他們一擊斃命。
生于憂患,不能耽于享樂,這是西北人刻進骨子裡的規矩!
“太陽大,先跟我回去,免得曬傷。”見徐長安原地罰站,久久不動,魏乘瀾出聲提醒道。
“魏乘瀾……我好痛……”
話音剛落,徐長安身體就開始發抖,指尖和嘴唇都是哆嗦着的。
有倒刺的荊條,抽在身上能不痛麼?
但魏乘瀾多少能理解将軍夫人的想法,隻覺得徐長安挨的這頓打是應該的。
父母愛子為之計謀深遠,作為将軍府的小公子,徐長安不應該如此單純沒心機。
即便有一副病弱的身體,不能拎起大刀上戰場殺敵,但心智謀略卻不能輸于敵人,否則性命便拿捏在敵人手裡。
魏乘瀾與将軍夫人意見一緻,自然不會再順着徐長安的想法回話。
“嗯,那便痛着。”說完,魏乘瀾就轉身離開。
徐長安完全沒料到魏乘瀾會把他抛在這兒,看着魏乘瀾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他揪緊衣服下擺,開始慌了。
“魏乘瀾!”
别丢下我啊,我腿軟,真的走不動。
以前每次挨罰,徐遇都會陪在自己身邊,現在徐遇不在,他隻能依靠魏乘瀾。
可魏乘瀾也不管自己了,他心中的失落感立馬狂湧出來。
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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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看似轉身離開的魏乘瀾并沒有完全離開。
在徐長安看不到的地方,樹蔭底下的魏乘瀾正背着手,上身微微前傾,關注着徐長安一舉一動。
小孩嘛,總會犯錯,教訓教訓便可,不能傷了對方的心,損了雙方感情。
這會兒是正午時分。
徐長安隻喝了一點鮮魚湯。
腹内空空,站着沒多久,人就開始發昏,很快便沒了意識,一頭栽倒到在地上。
這般脆弱,才站了多久啊?
隐在樹叢後方的魏乘瀾眉頭緊鎖,覺得小夫郎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
就像是一棵嫩苗兒,随時因為一場意外來臨的風雨給摧毀。
來不及思考其他,他快步走出,把昏迷的徐長安抱了起來,轉身以極快的速度往房間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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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魏乘瀾房間裡,門窗大開,風不停撩動着天青色幔帳。
魏乘瀾自外頭端了盆微冷的井水進來。
又從衣櫃角落了拿了新的棉布巾子,放到水盆中。
等巾子擱水裡充分浸泡後,再把巾子撈起來擰幹水分,貼到徐長安額頭上。
“徐長安?”
魏乘瀾坐在床畔,沾了涼水的手輕輕拍了拍徐長安面頰,嘗試把對方喚醒。
但徐長安沒有給出絲毫的回複。
應是外頭暑氣重,被烘着了,等周邊環境清涼下來,便能恢複意識。
思及此,魏乘瀾起身轉到外間的置物架上,拿了一個白瓷小罐回來,罐子裡頭裝了上好的傷藥。
這是他來清瀾院的第一日便開始收集藥草,花了十天的時間才制好的藥膏。
他特意加了精純提煉過的涼性薄荷油,可以在擦藥到時候讓傷口不那麼難受。
床上的徐長安本來是仰面躺着的。
但這個姿勢上藥不方便,他便将人衣裳給解開,把人給翻了個面,轉成趴睡的樣子。
說實話,眼前這片裸露出來的後背實在白得過分,觸手手感極好,比那剛剝了殼的熟雞蛋還要嫩滑。
簡直不像是西北男兒郎應該有的膚質。
畢竟西北的人大多膚色偏黃,被太陽曬多了又缺水而導緻的幹黃,與身體是否健康無關。
将軍府能養出一個徐長安,怕是費了不少的心血。
感慨隻是一瞬。
收斂思緒,魏乘瀾打開白瓷小藥罐,拿了一片自制扁圓頭的竹片,一次刮出一點藥膏,輕輕的抹塗在這片“細嫩”的後背上。
将軍夫人的荊條威力不俗。
即便是用在自己的親兒子身上,仍然帶出了長長的一條血迹,傷口不淺。
若是用這個世界的尋常傷藥,養回原來的膚質估計得花費半年以上的時間。
但他按照鴻蒙古族秘藥複刻的藥膏,藥效極佳,估摸着半個月便能讓肌膚恢複如初,還不會生出副作用。
僅有兩條荊條傷,抹藥膏也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魏乘瀾收好白瓷藥罐,去外頭淨了手。
回來閑坐無事,他又去了一趟書房,把最近經常看的那一本史書拿回房間來看。
時間靜靜流淌,風聲沙沙從耳邊劃過,天青色幔帳飄動輕晃,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便靜谧起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徐長安清醒過來,肚子發出連續的“咕咕咕”響聲。
“唔,怎麼有股濃重的苦藥味?”爬起身來的徐長安下意識念叨着,眼睛還有些睜不開,他使勁的揉着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