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第一次見像許存之這樣自戀的人。

她将葡萄糖水裝進抽屜内，沒再理會許存之。

上課的預備鈴響起，孫浩東也面色沉重地領着遲到的六名同學進入教室，隻一個眼神便令班内還在竊竊私語的學生閉上了嘴巴。

六名同學跟在孫浩東的身後，臉上的神色不算好看。

孫浩東餘光瞥了他們一眼，原本跟在身後的六名同學在得到示意後，紛紛低着頭向講台上走去。

他們就那般靜靜地站着，孫浩東不發話，他們也不敢張口。

開學第一天，孫浩東将下馬威使了個十足。

就這樣僵持了十幾分鐘後，孫浩東才開口，“這就是咱們開學第一天抓到的遲到的同學，”他側身，給六名同學騰開位置，“依次介紹自己一下。”

幾名同學羞紅了臉，介紹自己時聲音如同蒼蠅，隻聽見嗡嗡聲，卻聽不清晰。

倒是有一位臉不紅心不跳的，介紹自己時聲音洪亮，脊背挺得很直，“陳郁。”

雲想對他有點印象，他是許存之的同桌。

“你倒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孫浩東看了眼嗓音洪亮的陳郁，擡腳便要踢他，結果陳郁一個側身躲了過去，瞬間氣急敗壞，罵道：“滾下去。”

“得令。”陳郁得了下台的動作，立即回了原座位。

正欲坐下，孫浩東又擡眸看他：“我是讓你站後面去。”

陳郁倒也不覺得羞愧，徑直走向了後牆的位置。

其他幾位同學被孫浩東放回了原位。

雖然排了課表，但是課本還沒到，所以第一天暫時不上課。

借着幾名遲到的同學，孫浩東再三強調了一番班規，以及遲到後的處罰，随後打開了講台下的多功能媒體台。

黑闆分四塊，孫浩東拉開中間的兩塊黑闆，露出掩在後面的顯示屏幕，打開顯示屏，并回身彎腰操作媒體台，不一會兒點亮的顯示屏便開始播放《開學第一課》。

幾乎每一年開學，學校裡都會組織學生觀看《開學第一課》，像是每年都必須完成的任務一般。

開學第一課八點開始直播，長達一個半小時的直播時間，看完正好還有四十分鐘才下課。

四十分鐘的時間，正好夠他們寫個觀後感。

開學第一天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

下課後雲想拎着熱水壺去了水房排隊接熱水。

“你怎麼不等我？”許存之擠過人群，好不容易才擠到雲想的身後。

“我回女生宿舍，”雲想接好熱水，轉身看他，“回去的路上會有老師查男女同行，你别害我。”

“你打聽得挺清楚呀。”許存之笑道。

雲想拎着水壺向外走，“難道你進入新學校的時候，你不打聽打聽學校是什麼樣子的嗎？”

許存之搖頭說：“不打聽。”

雲想回眸。

“學校的規矩都差不多，沒必要刻意打聽那麼多，”許存之向雲想保證，“放心，外婆将你交給我了，我不會害你。”

雲想：“……”

怎麼有種被外婆托付了終身大事一樣的感覺，而眼前的人也在認真地守着對外婆的承諾。

明明他和外婆隻是見了兩面而已。

隻是兩面，兩個人就可以熟到這種地步嗎？

未免有些太自來熟了吧？

不對，自來熟的人是她外婆，許存之這處處照顧着她的樣子，一看就是不好意思推托一個老年人的委托。

這般思索着，她倏然又想起她去還三輪車鑰匙時，外婆将許存之留在家中細心囑托的模樣。

“她第一次去學校住宿，也沒什麼認識的人。别看她平常跟我有說有笑，又打又鬧的，其實她腼腆得很，許多事情她抹不下面子來說，”外婆揪着臉皮，繪聲繪色地跟許存之描繪，“她臉皮薄，又自卑，自尊心又強，什麼都要同自己比一下，别人是為了證明自己能行，她不一樣，她在找自己能力不足的證據。”

“小許啊，外婆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覺得你是好孩子，”外婆歎息一聲，眼睛裡都是對雲想的放心不下，她握着許存之的手緊了又緊，“你和想想在一個班裡，外婆想拜托你可以多照顧她些，想請你多鼓勵她些，她不是很自信。”

“她媽媽總是打壓她，她從來沒有為過自己。”

“……”

這些話語雲想并沒有聽到，但她看得出，外婆露出那副擔憂的神情是因為她。

她不放心她上寄宿學校，她怕她承受不住春晖一中的高強壓，她怕她會像鄰居伯伯家的女兒一樣一躍而下。

雲想垂着眼簾向前走着，許存之見她出神得快要撞牆了，于是伸手拉了她一把。

突然被拽向後方的雲想踉跄半步，好在被許存之扶了一把才沒摔跤。

手中的水壺輕微晃動兩下，站穩後的雲想立即扶了下水壺，穩定後才對許存之說了聲謝謝。

好像她每次見到許存之都在添麻煩。

每一次，都在。

她真是個麻煩精。

“都這麼熟了，就别客氣了，”許存之見她心不在焉的，張口問：“你在想什麼？”

雲想搖搖頭，說了聲“沒什麼”，然後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