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早自習時陳郁已經帶着重新理好發的頭回了學校。
這節課是孫浩東的自習課,正好人全了,孫浩東将選文選理的報名表發了下去,集體填寫。
填寫前,雲想小聲問林洽,“林洽,你選文還是選理啊?”
林洽沒擡眼皮,認真填寫着資料,隻回了兩個字:“選理。”
雲想收回落在林洽身上的目光,轉而偏頭看了眼身後的許存之。
許存之的理科成績一向是比理科要好的,他是肯定會願理的吧?
雲想垂眸思酌片刻,回頭看向手中的報名表,還在糾結究竟是選文還是選理。
正疑惑時,坐在身後的許存之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後背,見她回頭才張口問她:“你選文還是選理?”
“想選文,”雲想的文科成績比理科要好,可是李溪讓她選理科,“但我媽讓我選理科,她認為理科将來的就業面廣。”
“理科的就業面确實廣,”許存之這一點很贊同李溪的話,“但合适更重要。”
“既然不喜歡理科沒必要逼着自己去選,總逼着自己去學的話,知識是不進腦子的。”許存之勸道。
雲想怎麼可能不懂許存之說的這些,可李溪向來不允許她忤逆她的想法。
她想學文,她想學音樂,她想去最大的體育館開演唱會,她要和外婆一起合唱。
可這些夢想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哪怕她确确實實在報名表上填寫了文科,但李溪依舊拜托孫浩東幫她改成了理科。
直至分班明細下來的那一天,雲想才發覺她的反抗一直都是無用的。
分班前一天,孫浩東特意騰出三節晚自習為他們舉辦告别活動,要求班内每名同學,一人出一個才藝。
許存之說自己沒什麼才藝,現場表演的詩朗誦。陳郁向來社牛,直接在台上跳了一段街舞,将台下的姑娘都迷了眼。林洽說自己的才藝是擅長打退堂鼓,所以她并沒有上台。
雲想喜歡唱歌,但從沒有在班内開過嗓,第一次上台時的她還有些緊張,搭在褲縫處的雙手握成拳狀,深呼吸兩次才緩緩張口。
班内表演唱歌才藝的同學不少,有人唱情歌,有人唱離别,有人唱友情,而雲想……她也不知道唱什麼,隻是莫名其妙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了這首歌。
“燕兒飛,飛天涯,飛到何處安新家,一場雨又落下~”
她唱的這首歌叫《别着急長大》。
小時候總盼望着長大,可當真的長大之後,她開始有些恐懼長大。
長大後的人生是孤獨的,總是要面臨各種分别。
學校中的升學、轉學、分班。
生活中的外出務工、搬遷、死别。
處處是離别。
此時他們歡聚一堂,明日便要散落各地。
學校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它除了教會我們知識之外,還教會了我們許多許多的人生必經的情感。
尤其是,這一輩子都在學的,接受離别。
她常常想,是不是隻要他們長大得再慢一些,這場離别就能來得更晚一些。
可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假設,離别總會來,而他們也注定要分開。
他們總說時間是無形的。
他們分明是胡說。
時間的痕迹分明随處可見。
逐漸長大的我們,逐漸蒼老的父母,逐漸凋落的樹葉,逐漸暗沉的天,磨損的橡皮,換下的一根又一根的碳素筆芯……
這些都是時間的痕迹。
時間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存在,它一點一點地推着我們每一個人踏上離别的道路。
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
“小腳丫,踩水花,囡囡哭着要媽媽,小月牙高高在天上挂~”
“……”
雲想的成績在班内一直是中等水平,容貌不算驚豔,但也算得上落落大方,是很舒适的存在。
舒适到,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提起她的名字,大概沒人會注意到她。
她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存在,哪怕她一直跟在許存之和陳郁的身後,她也一直都是不顯眼的那一個。
在班内待了三個月的他和誰都能說上兩句話,但都不是很熟悉,以至于班内沒有人知道雲想會唱歌。
包括和她比較親近的林洽。
雲想的歌聲驚豔了班内所有的同學,哪怕沒有配樂,情感也非常充沛。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首歌,可落在耳中時總是會讓人感到悲傷。
“阿嬷摸着我頭發,講起久遠的童話,安徒生的故事裡,那善良的醜小鴨~”
“老樹發了新芽,石牆上我亂塗的畫,記憶模糊了我多少天真的想法~”
“朦胧的月色爬上梧桐樹的枝桠,車水馬龍的街頭人們加快步伐,小時候的我好傻,居然盼着長大,童年的紙飛機,它飛到了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