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課就學到的内容，也是高層命令法則的最後一條。

“别擔心。”

合澤微笑。

“出了事有我，但我是死也不會帶着憂太你住橋洞的。”

乙骨憂太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合澤千菜已經敲開了那家戶的門。

“阿婆——”

合澤千菜露出笑容。

“我們是從宮城過來的啦，但是迷路了，晚上又很黑，沒有地方住，阿婆～我們可不可以——”

“啊！！巧奈！”

白頭發的阿婆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她，手顫顫巍巍的。

合澤千菜還沒反應過來，被阿婆一把抓住胳膊，眼神急切。

“巧奈！是巧奈回來了啊！！哎喲我的巧奈啊——我的孫兒啊———”

咦……好像誤打誤撞了什麼奇怪的關系進去了。

在她的手臂被抓住的那一刻，乙骨憂太就站在離開不遠處的身後了。

合澤千菜扭頭看着他露出一個“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表情。

阿婆抱着她哭，一直哭的跪到地上，抱着她的腿。

但是合澤千菜差不多理清楚了。

這個阿婆有一個十年未歸的孫女，叫巧奈，而根據她晚上的觀察，是阿茲海默綜合症沒錯了。所以才誤将合澤當成巧奈。

合澤千菜大腦飛速轉動，雖然有那麼一點不道德，但是他們的确沒地方住了。

總不能真的她躺橋洞，乙骨憂太像個電蚊拍一樣守着她整晚吧？

“嗚嗚嗚嗚阿婆。”

合澤千菜頭一垂，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下來。

“是巧奈，是巧奈回來了阿婆嗚嗚嗚嗚，阿婆我想你，阿婆……”

老人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淚眼婆娑。

“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阿婆，這次不僅我回來了，弟弟也回來了。來，憂太，喊阿婆，這麼久沒見，憂太都長大了。”

老人和合澤千菜一齊看向站在身後的乙骨憂太。

“阿婆……”

雖然有些局促，但好歹也是接上戲了。

“好好好，快進來，快進來。”

合澤千菜被領進屋。

這是一個有些小的房子，雙層，側面有一個長長連接二樓的樓梯，樓梯的盡頭有一副毛氈圖。一樓的客廳很小，四面挂滿了照片。

一個小女孩和老人的照片。

合澤千菜注意到了上面的标注。

早川雅芳.1*42.6.27 于神奈川。

數字看不清，字迹模糊在一起了。這個有阿茲海默綜合症的老人應該就是早川雅芳了。但是照片沒有男孩，所以應該是病發，記憶混亂的緣故。

“奈，回來餓不餓，阿婆給你做飯吃……”

“不用了阿婆，我和弟弟都吃過了回來的。”

合澤千菜笑，拉着乙骨憂太一起。

“但是阿婆啊，我們有點累了，我們走了好遠的路，好久的路……終于回來了，阿婆，我困。”

“對對對，睡覺，巧奈要睡覺。”

早川雅芳嘴裡反複念着這句話，從一樓的角落抱了床被子，絮絮叨叨的上了樓。

二樓隻有一個房間，早川雅芳拉開門，裡面也不算大，沒有桌子，沒有書櫃，除了背靠的一個衣櫃。

早川雅芳拿出一盤的草席，鋪在地闆上，上了年紀的身體有些不方便，彎腰彎不下去。乙骨憂太上前，迅速鋪好了草席。

合澤千菜抱着那一床被子和榻榻米，也迅速鋪在地上。

早川雅芳笑着點點頭。

“巧奈好，巧奈還沒忘記鋪床。”

說完，她又絮絮叨叨的走下了樓，還順手關上門。

屋内隻剩下合澤千菜與乙骨憂太。

“诶？成功了？”

合澤千菜不可思議。

“果然我的運氣一向不錯的吧。”

“那個…老師，隻有一床被子……”

“這簡直是千分之一的幾率，不對，萬分之一。剛好有一個阿茲海默綜合症的老人，又剛好敲門的是我，又又剛好我長得像她消失的孫女，噢對，還必須得有一個多年未回家的孫女……”

“老師……被子…而且…隻有一個房間……”

“天呐，憂太，我簡直是幸運女神附體，一離開高專整個人運氣都好起來了，高專有人克我，果然是五條吧……咦？憂太，你站在那裡幹什麼，不睡覺嗎？”

乙骨憂太看着鋪在中間的被子，慌亂了。

他總不能……和老師一一一一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吧！

會、會很奇怪的吧…！

會不小心碰到老師的身體吧…會聞到老師發絲的香味吧…會整夜整夜睡不着……會變得奇怪起來的吧！！

“诶，真的耶。我等會下去問問洗漱的事情的時候順便問問被子啰。”

合澤千菜不慌不忙，打開行李箱把衣服放進衣櫃。

“憂太等我一下吧，我下午問問阿婆噢。”

“恩…恩！”

大約十五分鐘後，已經洗完澡的合澤千菜拉開門，手裡還抱着一床被子。

“當當～浴室可以用了，被子也借到了，我果然是老人最喜歡的那種最甜的孩子了吧。”

乙骨憂太跪坐在榻榻米，雙手放在膝蓋上。整個人顯得異常恬靜乖巧，他站起身幫合澤千菜拿被子。

等他鋪好後，合澤千菜已經鑽進被子裡了。

“隻有一個房間，所以隻能将就一下啦，憂太放心，老師不會半夜打呼噜的噢。憂太也去洗漱吧，等你回來了我再關燈。”

乙骨憂太站在浴室裡，淋浴的水流順着他的頭發滑下。

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扣着牆磚的縫隙。

洗漱完後，乙骨憂太拉開二樓的門。

“老師，我……”

合澤千菜已經睡着了。

乙骨憂太心下一滞，竟抱着衣服愣愣站在原地好半晌。

合澤裹着被子，從下到脖頸的位置都被裹住，隻露出一個毛茸茸腦袋，長長的發絲散開在榻榻米上。左手露在外面，彎曲着抵在臉頰旁。

心跳聲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加快，乙骨憂太放緩了腳步，關了燈。

喀啪———

他們中間隔着大約五米的距離，乙骨憂太面朝合澤千菜躺進被窩裡。

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合澤千菜的位置，溫柔的，像影子一樣暗沙沙的。

乙骨憂太全然無睡意。

他就這樣側躺着，看着合澤千菜。

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一直的看着合澤千菜

一如在病床上的時候，她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睫毛，每一個發絲，每一個毛孔，每一個肌膚……

都想要一直一直看着。

好喜歡…

好喜歡好喜歡……

乙骨憂太把被子蒙過頭，熱氣不知從何處散發，劇烈的心跳聲從他進門那一刻就沒有停止過。

他緩緩拉開被子的一個小角。

“嗚……”

喜歡的快要溢出喉嚨了，最後隻能發出小狗嗚咽一樣的聲音。

真的真的…好喜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