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蘭枝低頭。
雪白色的米粒被軟塌塌的蔬菜裹住,其間還有一些沒有形狀的米黃色絮狀物。
展蘭枝第一反應便是覺得金修裳是故意捉弄她。
她皺了皺眉。
金修衣卻笑了:“她能力就這樣,她理解中的做飯就是把所有的東西全放到鍋裡煉化。我看了一下,估計裡面有生菜、西紅柿、面包什麼的,就是你平時做三明治的那些。”
“面包?”
展蘭枝大為震驚。
金修衣又笑了一下,她輕輕推了展蘭枝一下。她說:“我突然有點懷念以前窮的時候了。都怪你,我也變得像你那樣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展蘭枝沒有追問,她擔心勾起金修衣不好的回憶。
關于金修衣的事情,她可以自己慢慢花時間查明,她沒必要逮着金修衣不放。
金修衣拿起勺子嘗了一口。
“你要吃一口嗎?”
展蘭枝搖了搖頭。
她對這種糊狀物真的沒有任何食欲。
“你嫌棄我用你的勺子?你嫌棄我?”
金修衣誇張地捂着心口,故作委屈。
展蘭枝隻好吃了一口。
被水浸潤的面包失去了韌性,像是已經被人咀嚼過一般,軟爛的生菜也染上了發酵面包的味道。
“怎麼樣?”金修衣笑了。
“像……”展蘭枝在想一個得體的形容。
“嘔吐物是吧哈哈哈。”金修衣笑得大聲。
“你知道嗎?金修袍第一次吃金修裳做的菜的時候吐了,吐得哇哇大哭。”
金修衣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确實不誇張。”展蘭枝點了點頭。
金修衣放下了勺子,又把這鍋粥端到了門外。
又快步回到了展蘭枝身側。
金修衣撥開展蘭枝肩側的頭發,而後把頭埋在展蘭枝的肩窩。
展蘭枝心裡發癢。
金修衣小聲說:“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修衣,我也是。但是現在就很好,一切都沒有太晚。”
展蘭枝撫摸着金修衣的後腦。
金修衣沉默了好一會,冰涼的手掌緊貼展蘭枝的手心,然後十指交叉,緊緊握住了展蘭枝的手。
金修衣突然開口:
“老城區的房子很破,又小,隔音還差。金修裳、金修袍和我,我們三個在裡面住了三年。
母親離開的時候,她舍不得金修裳,因為金修裳陪着她吃過不少苦,也是她第一個孩子。母親也舍不得金修袍,年幼的金修袍讓她愧疚。
我是最不被看見的那個孩子。
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陰暗的念頭開始滋長。
蘭枝,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我的生活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糟糕,也許我也不會淪落至此。
展蘭枝,你可以告訴我,你當初為什麼執意要離開嗎?”
展蘭枝移開了眼睛,沉默着沒有開口。
金修衣環着展蘭枝脖子的手不斷緊縮。
展蘭枝依舊不知道怎麼回答金修衣。
工作室、石像、刻刀……
一個個畫面湧現在展蘭枝的腦海裡。
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展蘭枝搓了一把臉,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修衣,有機會我一定會告訴你,隻是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但是修衣,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從始至終都愛你,沒有間斷。”
金修衣輕哼一聲松開手:“好話誰不會說。”
展蘭枝還想再解釋,卻被金修衣打斷。
金修衣轉過身:“不過這樣也好,我們都對彼此互相隐瞞,挺公平的。”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室内的安靜讓窗外的風聲變得喧嚣嘈雜。
最終,是展蘭枝手機的消息提示打破了沉默。
她低頭查看,她收到了兩條消息。
一條來自母親,她的母親詢問她具體的回家時間。
另一條來自工作室大群。
明天就是工作室成立四周年,成員希望邀請作為創辦人之一的展蘭枝參加活動。
“上次去工作室是為了周年活動嗎?”
金修衣湊在展蘭枝身邊有些好奇地問。
她的情緒一如往常,似乎沒有被剛才的事情所影響。
展蘭枝正好順着台階下來,她很認真地解釋說:“是的,工作室成員們都挺重視這次活動的,采購了不少原料,但是有一部分的石料出現了一些問題。涉及資金問題需要我出面見證,我就隻好過去了。”
“展蘭枝同學,沒想到現在的你這麼有責任心,看到你的成長我很欣慰。”
金修衣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展蘭枝的肩膀。
展蘭枝卻低下了頭,鴉羽一樣的睫毛遮擋住了圓潤的瞳孔。
“因為我想一身輕松的走。我回應不了别人的善意,但是我至少不能妨礙别人的正常生活。
我打算這次活動之後,就把我這部分的工作全部轉交。
修衣,我一定會實現我的願望的。到那時,我就會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金修衣卻笑了:“那祝你好運,展蘭枝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