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平峤兒孫滿堂的願望,直到如今都沒實現過。住在這大宅的主子數量從來都沒超過一掌之數。
前院、正堂、内院俱是青磚灰瓦白牆,花木扶疏,苔痕上階綠,一看就有些年頭了。
兩個跨院估計一直空着的緣故,門柱上漆痕斑駁,稍顯落敗。
西院中規中矩,但東院之後卻有個小小的花園。
從東跨院的後廂房推窗望去,螺蛳殼裡做道場,小小的園子在方寸之間設了假山、涼亭,
還頗為有心的種植了四季花木。
幾株桃樹下是一叢木槿,旁邊還有一圃菊花,此時開得正好。
而在後窗旁枝幹虬結的,正是棵梅樹。想來冬日抱着暖爐倚窗而望,就可以欣賞紅梅覆雪,暗香襲來。
瑾哥兒歡呼着奔了出去,繞過一扇翠竹掩映的月亮門,就順着石子路進了花園。
挂着三進的名頭,其實特别寬敞。據小滿說,比尋常四進院子可大多了,屬于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起碼沈壹壹特别滿意。人少地方大,清淨又寬敞。
她趴在窗台上,想着沈如松他們會不會安排她住到東院來。
“娘子,這家中一下子少了好些下人,可要再采買些?”頭發花白的管家周硯躬身問道。
自從老太爺出仕後,慣用的人都帶去了安陽縣,這裡不過留了兩戶人家看院子。還有他這個大管家,盯着外面的幾間鋪子和莊子。
這次分了家,産業全賣掉了,就剩光秃秃一間宅子。那些雇來的掌櫃、夥計、莊戶之流倒還無妨,那麼多家生子可怎麼安排?
周硯原本還在擔憂沈府沒這麼多空缺,結果沈如松一回來,就把跟着的老人們全打發去找他嶽父了。
他現在又開始發愁家裡人手不夠的問題了。
吳氏看着憂心忡忡的老管家,問道:“現下家中可有哪處支應不過來的?”
周硯搖頭:“外院人手倒是勉強夠用。隻是這内院裡,尤其是小主子身邊······”
雖然這裡比安陽縣大了三倍不止,沈如松仍是把兩個孩子安排在了他們住的正院,依舊是瑾哥兒住東廂,瑜姐兒在西廂。
沈如松想讓兒女住的近些,好盡早培養出所謂“孿生子的默契”出來。
能與孩子們更親近,吳氏自然沒什麼意見。
那其他跨院裡無非就是安排個值守婆子。這麼一算内院倒還真的不需要補太多人。
吳氏想着沈如松的交代,自家剛經曆了分家,本就元氣大傷,夫君又為了她爹爹和弟弟的仕途,連老本都動了,這種時候就别鋪張講什麼排場了。
而且,沈如松今日去族長家拜會,“龍鳳胎”的事族中可就會知道了。吳氏還是略有些心虛的,本就不想再張揚。
她沉吟道:“我這邊添個丫鬟,兩個小的那裡也各添一個人。剩餘的你在沒當差的家生子中先尋幾個補上來。倒是廚房上,需盡快找個手藝好的廚娘。”
“啊?”
周硯一愣,就買四個人?
老爺可是讓足足二十多人都進京了。家中現在空落落的,委實不像個樣子。
他還想再勸,就聽仆婦回禀道:“娘子,榮記繡坊的人來了。”
“帶進來吧。”吳氏扭頭吩咐道,“暫且先如此,若有忙不過來的,再斟酌着雇些人手吧。”
老管家無法,隻能行禮告退出來。在垂花門前,他往旁邊讓了下,避開了兩個外面請來的裁縫。
對吳氏的安排,周硯心中頗有些微詞。
他是壽州府城沈府的大管事,從小被沈如松的祖父沈平峤買回來,已經是沈家的三朝元老,絕對的老資曆了。
他親眼看着沈平峤白手起家,買下了這處帶跨院的三進大宅,還在壽州城置辦下了一間間産業。
他也親眼見證了沈縣丞從意氣風發的少年舉人到屢試不第,蹉跎半生後,中年離鄉出任小吏。
前不久,又親眼看到了老祖宗一點點攢起來的家業,是怎麼被大爺一股腦賣出去,隻為不分給松二爺。
周硯一直在壽州府,是親眼看着沈如松落地、長大的。比起大爺從小長在清河舅家,他顯然更親近二爺。
況且,周硯覺得,也由不得他不偏心。大爺幹的那都是些什麼事?
柏大爺是老太爺原配所出,讀書不成,定的親事也是在眉州老家,所以與二爺這個繼室生的弟弟關系冷淡。
這次分家,兩個都是嫡子,長子獨得祖宅和七成家産,剩下的分給了沈如松這個弟弟,表面看着還算說得過去。
可也不知是誰想出的陰損主意,壽州和安陽的産業竟全數發賣,是折成銀子分的。
他哥沈如柏先拿了清河老家的所有産業,而外地那些田宅商鋪統統賣了,自己又從中取了大頭利。
除了現銀,竟是沒給異母弟弟留下任何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