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走到舞室正中央開始拉伸、熱身。
任風禾看着繪本的頁碼,已經到六十多頁了,前面全都被江深塗滿。
她一頁頁往前看,每一頁的畫面顔色都很深。
心裡忽然變得沉甸甸,她将繪本翻回空白頁,擡頭看他熱身。
不同舞種的熱身動作不盡相同,任風禾以前熱身都是從地面動作開始的,從靈活腳背到擡腿,最後再起身練基本動作,等身體徹底暖和、靈活起來,她才會練習劇目。
她從小學芭蕾。
她很喜歡跳芭蕾,即便是枯燥的基訓她也能沉浸其中,看着鏡子裡挺拔的身姿,優雅的動作組合,她便能一次又一次的練習。
哪怕讀高中,她也沒放下過芭蕾。她是走讀生,每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練習一小時,不讓肌肉丢掉跳芭蕾的記憶。
出事後,她慶幸過她沒想過往專業路線發展,若她的人生目标是成為芭蕾舞者,失去一條腿對她的打擊無疑更大更黑暗。
任風禾喝了口旺仔牛奶,分明看着江深,她腦海中出現的卻是她在舞室中翩然的模樣。
她又低頭看向她的右腿,順着右腿往前看,落到視線前方的鏡子裡。
鏡子裡照出瘦弱的小女孩,這張臉、這個健康的身體對她來說無比陌生。
她将拾起芭蕾的想法壓了下去。
小小一瓶旺仔牛奶,在她手裡顯得好大一個,任風禾捧着紅彤彤的鋁罐,小口小口抿着,認真看起江深練舞。
江深已經熱身完,開始做重複出現的動作組合,任風禾猜測他也在練基本功。
同為跳舞的人,任風禾知道基本功的重要性,基本功打不牢,無法支撐高難度的動作。
江深練基本功時,任風禾開始畫繪本,時不時看兩眼江深。
過了一段時間,渾身散着熱氣的江深過來拿手機,他臉龐因練舞變紅潤。他操作手機換歌,問任風禾說:“會無聊嗎,要不要讓苗阿姨接你回去?”
任風禾搖搖頭。
她的江深恐慌症觀察計劃還沒觀察出個所以然,接下來一段時間她都準備跟着江深來這裡。
“我帶你一起跳跳舞怎麼樣?”江深忽然提議。
說起這個,他顯得興緻勃勃,瞧着躍躍欲試。
任風禾有點好奇江深要怎麼帶她跳舞,她點頭答應。
見任風禾答應,江深當即笑開來,他這笑容和剛才跟成員們打視頻時一樣,眼睛亮亮的,露出小虎牙來,配上練舞後淩亂的頭發,像在大草坪上跑了一圈回來,仍興奮不已看着主人的大型犬。
愛豆們都有動物塑,江深的幾個動物塑以三足鼎立的姿态保持着平衡,貓塑、狗塑、兔塑,每一種動物塑的粉絲量都不少。
“來。”江深拉着任風禾起身,将任風禾往前帶。
練習室裡開了暖氣,動起來時會熱,江深沒将暖氣調很高,所以任風禾還穿着出門時的厚外套,還戴了毛線帽。
江深将她的毛線帽取下來,給她把摘帽後亂糟糟的頭發用手梳好紮了個小揪揪。
“你看,像我這樣,跟着音樂點頭。”江深示意任風禾聽音樂。
他跟随着節拍及鼓點,腦袋有節奏地搖擺着,手指指着頭,給任風禾做示範。
“适應了頭的動作,我們可以加上肩膀、胸。”江深手指下移,指着胸膛,帶上胸處的律動。
他從孤立頭部,隻做頭部的律動開始,逐漸帶動身體其他部位律動,最後加上簡易的左右腳步變化。
做完這些,他看着懷疑地望向自己,眼睛裡寫滿了“你認真的嗎?”的任風禾,鼓勵地保證道:“放心,你能做到的。來,我們從頭部開始。”
“點頭、點頭、點頭、點頭。”每一個“點頭”都是一拍,江深蹲在任風禾身邊,和她保持差不多的高度,倆人一起對着鏡子做。
任風禾試着動起腦袋,芭蕾裡沒有這樣的動作,她做得僵硬極了,像喪屍企圖咬人時将脖子往前勾。
後悔了,有沒有方法拒絕上江深的舞蹈課。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你做得太好了!”
江深卻滿嘴誇贊之詞,好像任風禾真的很有天賦。
若任風禾真是個小孩,此刻估計都被誇贊得找不着北了。
任風禾實在佩服江深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在江深一聲聲的誇贊中,她慢慢加上了肩膀的律動。
然後是其他部位的律動,最後加上腳步。
“對對對,保持住,我給你錄視頻。”
江深忙跑到支架旁,相機對準任風禾,看着畫面裡如機器人跳舞般的任風禾,有相機擋住臉的他控制不住地無聲笑,笑得眉飛目舞。
“你在偷笑!”任風禾老老實實地做着動作,可她總覺得鏡子裡照出來的江深肩膀一聳一聳的,當即惱羞成怒。
“沒有!我是和你一起做肩膀的律動!”江深知道鏡子暴露了他,當即想出好借口。
任風禾鼓起腮幫子,她才不信呢。
可腮幫子鼓着鼓着,看着跳得奇怪的自己,任風禾也控制不住笑了。
這哪是什麼舞姿優雅的白天鵝,這就是個不會水的旱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