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截肢卻總覺得腿痛後,在網上搜過原因。
她的幻肢痛和心理疾病一樣是大腦導緻的。
大腦不知道腿沒了,可知道腿沒有順從大腦的指揮運作,所以不斷地用疼痛來刺激着腿。
她也總是害怕,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腿又會劇烈地疼痛,讓她的身體、心靈都無法保持安甯。
真正确認江深患上恐慌症後,任風禾對江深最後的心結,悄悄解開了。
任風禾不了解恐慌症有多嚴重,可她知道有很多很多的演員、愛豆因為沒能戰勝恐慌症,慢慢退出大衆的視野。
韓圈裡總有很多神奇的粉絲分類,常常能聽到的女友粉、事業粉,出現頻率少一些的接生粉,以及時常被人嘲笑的溺愛粉,還有總是伴随着溺愛粉一起出現的生命粉。
生命粉,因為愛豆生病了,隻希望愛豆能夠愛護身體,健健康康出現在舞台上、屏幕中,隻要不觸碰法律和道德底線,他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奢求更多。
前幾天還說自己要化身辱追粉的任風禾,被江深發病的樣子吓壞,本來就想原諒江深不守豆德的她,徹底成了生命粉。
江深沒想到任風禾會這麼認真。
她專注地坐在那,抿着嘴巴一聲不吭,睜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瞧,好像雙眼能變成X光确認他身體的情況。
不對,她這麼認真反而是正常的。
因為她媽媽也在醫院裡。
她見過太多次她媽媽因為生病而憔悴、痛苦還在她勉強扯出笑容佯裝無事的樣子。
正是因為她媽媽在醫院裡,她才被她媽媽交給他來照顧。
她看到他生病的模樣,會不會害怕自己又被交給另一個人來照顧呢?
江深看着這個倔強的,等着他說話的女孩,再一次看到他的影子。
十多年前,他也守在母親的病床邊,母親也拜托着别人能多照看他。
江深妥協了,原想先把人哄上來,随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再把她哄睡覺,直接把這事翻篇的他,決定實話實說。
當年的他,也希望母親能實話實說。
而不是某天上課上到一半,突然被班主任叫到門外,趕到醫院。
然後帶着很多很多的遺憾,沒能和母親說再見。
“我剛剛是病情發作了,我也沒想到會發作得這麼突然。”江深斟酌着要怎麼跟眼前這位四歲的小女孩說他生病的事。
“你得了什麼病?”任風禾明知故問,等待着确診恐慌症一事從江深口中說出,就像等待鍘刀落下。
通知上并沒明确地說江深得了哪種病,隻說有緊張和不安狀态,任風禾隻是按照其他愛豆的情況判斷是恐慌症,但說不定不是呢?
等待鍘刀的心知肚明的任風禾試圖自欺欺人。
但結果正如她猜測。
“有種病叫恐慌症,我生了這個病。”
“這個病日常生活不會表現出來,隻有被刺激到時才會出現。”
江深試着用小孩能聽懂的話來解釋這個病。
“生這個病的時候,我會覺得頭暈,反胃,還會像鼻塞一樣呼吸不了,身上也會沒力氣。”
“如果我又像剛才一樣,不用擔心,稍微緩一會兒就能恢複正常。”
他輕描淡寫地描述着恐慌症帶來的感受,将一百倍的痛苦淡化成一分。
可看着又咬住下唇忍住眼淚的任風禾,他知道即便他将難受的感覺描述得像發燒,對方還是替他擔憂。
“真的沒事,真的,沒有騙你,”江深将眼睛睜得大大的,試圖用這種方式證明他說的是實話,他又說,“而且就算我生了這個病,也會照顧好你的。”
任風禾用力點頭“嗯”一聲,忍住不流出來的眼淚倒流進喉嚨,在喉嚨處泛着酸意。
她點頭應答的這一聲,将喉嚨處酸意一起吞進肚子裡。
她還不知道江深嗎?腳踝骨折時跟粉絲說他不覺得痛,就是走路不太方便,被粉絲發現在物料裡按着腰時,解釋說沒有得腰傷,是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所有的艱難和痛苦在江深口中都是輕輕的、淡淡的。
可任風禾知道他承受的有多沉有多重。
她想知道更多更多,關于他為什麼會生病,既然有特定的刺激場景,那是什麼會刺激到他。
“你為什麼會生這個病?”
“什麼會刺激到你?”
“我,我能幫到你嗎?”
江深也盤腿在沙發上,他半垂着眼看着眼前的白團子。
擔心下,白團子臉上的粉紅已經消退,睫毛不安地顫抖着,一如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