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
她的視線模糊了,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方才還沉浸在夢魇中摔下樓梯,可現在眼前出現了一直在身邊支持她的同學和老師,他們像一道光,瞬間驅散了眼前的陰霾,無數雙手從天光處拉着她,想要把她從暗黑不見底的深淵裡拉出來。
“好……”許衿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她抹了抹眼淚,又環視面前的老師和同學,想要用這一瞬間把所有人的臉牢牢地刻在腦子裡,“我……我一定會跟大家一起走上高考考場的。”
車輛引擎聲由遠及近,許正榮已經開好了車,要出發了。
許衿大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她不想在去美國之前給同學們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她極力擠出一個笑容:“謝謝大家,也謝謝安老師,我會加油的。”
在場路過的行人無不投來疑惑的目光,整個二班幾十号人聚在醫院門前,這麼大陣仗自然引起很多人的好奇。
有幾個女生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大家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也不知道許衿的病到底要怎麼治療,能做的隻有站在這,看着她,說一些能幫助到她的話,僅此而已。
許衿看了眼時間,最後走到謝珩跟前,擡頭看着他,她漆黑的眸子裡終于因為眼淚而有了些許亮光。
“别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她看着謝珩,帶着哭腔說出了這句話。
她不知道這次去國外到底要多久才能回來,她心裡有數不清的話想要對謝珩說,想要對全班同學說,但她不能說,一旦說得多了,她就舍不得離開了。
她逃跑似的說了聲再見,轉身飛奔到許正榮車上。
林雅已經收拾好了要帶的行李和證件,許正榮争分奪秒地啟動車子,身後的同學和老師被遠遠丢下,越來越遠,直到最後什麼都看不清。
許衿抱着書包,止不住地掉眼淚。
有一種情緒很難說,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你心底紮根,又悄悄生長,于不經意間長成參天大樹,等注意到時,往往會感受到刻骨銘心的疼痛,這可能就是友情吧。
她從沒想過這樣的自己在班上會有那麼多同學關心她,甚至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暴露在陽光下,二班的同學依舊選擇無條件相信她。
她把頭深埋進雙臂,哭得喘不上氣。
她不想去美國,不想跟二班分開,不想跟謝珩分開。
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深刻地想要抵抗什麼。
飛機起飛的那個晚上,綏州又下起了大雪。
明明上一場雪才剛剛消停了幾天,又急又密的第二場雪悄然來臨,原本路面結了厚厚的冰,現在又下了一層雪,給道路清掃增加了不少負擔。
大雪過後的第三天,期末考試的成績初出來了,二班的成績有史以來最高,平均分年級第一,并且碾壓第二名整整三分。
但預想的喜悅并沒有如期而至,一方面是高三下學期即将沖刺高考的壓力,另一方面是許衿的情況還不太好,她上了飛機之後幾乎就處于失聯狀态,唯一的一點消息還是從許正榮口中得知的。
謝珩給許衿發過幾張叮當的照片,但她都沒有回複,兩個人上一次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很久以前。
相隔兩千公裡,許衿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病房裡,床頭的不知名儀器上顯示着許衿各項身體數值,并配備了自動報警功能,一旦許衿的生命體征出現任何不正常波動就會被立刻發現。
她發呆了片刻,穿上拖鞋來到窗邊,窗戶被擦得锃亮,已經被固定住無法打開,透過窗戶,看到樓下有幾個孩子湊在一起玩耍,黃色頭發的美國人在旁邊有說有笑,她不禁擡起手輕輕撫摸玻璃,企圖透過玻璃觸摸到樓下孩子的那份純真。
她突然記起去年過新年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她站在房間的小窗戶前往下望,看到小區的孩子在放鞭炮,嬉笑着追趕打鬧,隻不過當時她心情不太好,因為謝珩不在身邊。
想到這裡她似乎是無奈地笑了笑。
時隔一年,兩個人的位置完全颠倒。
一年前,謝珩被謝晏之帶去美國,兩個人隔着兩千公裡用電子設備聯系彼此,共同跨年。而現在,她住在醫院裡被24小時監控着,每天吃數不清的藥,手背上和胳膊上的針孔剛剛愈合就又添了新的,與她相隔兩千公裡的謝珩同樣備受煎熬。
日子一天天過成了相同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她在林雅的陪同下出門透氣時,迎面遇上了田峰。
那一刻,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