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似乎默認柳柳已經睡着了。
可柳柳比誰都清醒。
他們慢慢喝着酒,聊了一些柳柳聽不懂的東西。
他們輕慢的語言,從羅冬,轉移到當年蘇城中學發生的一些事,再後來就提到了當下的一些商業局勢,和他們長輩之間的事情,最後又回到了柳柳身上。
涉及到人的時候,柳柳聽得很專心,專心到忽略了驺吾在衣服下面摩挲着她下巴的手。
“說起來,你們三個當年轉到蘇城中學的時候,也算是風雲人物吧?”周旭梅笑着問。
這三個京都的“少爺”去到那樣親近的小地方,幾個人氣質和長相各個都頂尖,還會來事,不是風雲人物才奇怪。
“我們不是風雲人物,像柳柳這樣的,才算風雲人物。”驺吾提到柳柳語氣有點溫柔。
“還有我們提到的那個叫羅冬的女孩。”徐州冷不丁的補充了一句。
徐州算三個人裡頭讀書最好的。
他提到當年去參加省裡的作文比賽的時候,柳柳得了第一名。
參加數學競賽的時候,羅冬得了第一名。
他在兩場比賽當中,都是第二。
提起這些,徐州看向被外套蓋住的柳柳,似乎在眺望那段已經模糊的回憶。
徐州記得當時自己心高氣傲,對兩個女孩都不滿。
後來試卷公布了下來。
羅冬一道題沒錯。
而柳柳的文章讓他這個眼高于頂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種清澈、秀氣的句子裡含着一種精準的、一針見血的真實,不像是出自于柳柳這種看似脆弱無比的女孩之手。
柳柳後來頒獎的時候,她的感謝詞是羅冬代她讀的。
她首先感謝的人是父母,其次便是羅冬。
後來徐州才知道,柳柳的父母早在她初一的時候,便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了。
而也正是那一次車禍,使得柳柳患上了失語症。
也是在同年,羅冬轉學到她所在的初中,一直陪着她,和她生活在一起,後來她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也就是蘇省一中。
雖然當年柳柳是啞巴,但是她是所有老師手心裡的寶貝,羅冬也是。
在清北預備役多入牛毛的蘇城一中,她們兩個是其中最璀璨的兩顆明珠。
“我們當時算不上什麼,就算真有人關注我們,也隻是好奇,沒多少人真的想和我們交朋友。”
驺吾也回憶了起來。
其實想要巴結他們的人很多,想和他們談戀愛的女生也不少。
風雲人物四個字他們當然擔的上。
徐瑜也好奇:“那當時你和柳柳沒有交集麼?”
“交集?”驺吾咂摸着這兩個字,笑了。
徐州也“啧”了一聲。
最後是程炜深陰不陰陽不陽地回答:“他倒是想有交集,可是人家小啞巴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徐州倒是實事求是:“不過她也不單單不看驺吾,其實除了那個叫羅冬之外的女生,她誰也不在意。”
程炜深沒說話。
驺吾講:“我不是個特例。”
當時三人都對柳柳有興趣。
可是柳柳幾乎是完全無視了他們,像是無視無機質一樣無視了他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三個從京都來的少爺,誰也沒能讨得柳柳的歡心,而且他們大部分試圖接近的小動作,全部都被哪個叫羅冬的女孩給擋了。
羅冬之強悍和聰明,他們至今沒見過能與她相提并論的。
然而越是如此,這三個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少爺,就越是看她不爽。
後來羅冬一度成為了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的程度。
“但是你們說過,那個叫羅冬的女孩自殺了?”
周旭梅不确定地問。
“她這麼優秀,為什麼會自殺呢?”
徐瑜也開口道。
這個時候,三個男人都沉默了。
向來喜歡講刻薄話的程炜深閉緊了雙唇。
徐州扶着眼鏡,低頭喝酒。
而摩挲着柳柳下巴的驺吾的手,也微微頓了頓。
“也許……”徐州開了口。
“她有她自己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的原因。”
似乎他開了一個頭,程炜深才有話可說:“我猜,她想告訴她的朋友,她該一個人去面對這個世界了。”
程炜深聲音裡帶着不像笑的笑意。
“可惜她大概也沒想到,她守護了這麼久的朋友栽在了驺吾手裡。”
“你說她要是在地府裡知道了,會不會從河裡鑽出來重新活一遍?”
驺吾冷笑一聲:“你嘴巴最好放幹淨點。”
徐州攤了攤手,笑得斯斯文文:“我們三個誰也不比誰幹淨。”
驺吾的臉冷得難看。
最後他吐出一句帶着火氣的話:“這麼喜歡談死人麼?現在柳柳和我訂婚,怎麼,你們不祝福啊?”
氣氛開始變得很奇怪,比方才在門口的時候還要奇怪。
兩個女人識趣地不再說話。
程炜深冷冷地笑,刻薄得很。
徐州很客觀地開口:“當然祝福,隻是羅冬肯定不會祝福,畢竟她當年就看不上你。”
程炜深:“是啊,要是她在的話,柳柳大概看都不看你一眼吧,就和當年一樣,對麼,驺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