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煉話未說盡，一是怕青蒿素對于這種未曾發現過的瘧疾無用，二是怕疫情大規模擴散，醫療點的藥無法維持所有村民的治療。

姜滿的表情很凝重，眉頭擠在一起，點了點頭，說：“隻能這樣了。”

“你叫我來還有什麼事嗎？”

“這些散在出血點，”鍛煉指了指加爾卡的手臂，他的嘴角向外扯了扯試圖緩解一下尴尬，最後隻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太久沒用這些知識點，有些生疏了。”

姜滿了然點頭，走到加爾卡身側，按了按他的腹部，沒有疏解的眉頭皺得更攏了一些，“B超做了嗎，有脾大嗎？”

“有。”段煉點頭。

“我推斷，可能是因為脾大導緻脾功能亢進，所以會産生血小闆減少，貧血，進而……”

“凝血功能異常。”段煉看着她，神情同樣嚴肅。

姜滿點頭應答，“如果加爾卡沒有基礎疾病，結合症狀可以考慮寄生蟲或虐原蟲感染，甚至有可能是一種重來沒有被發現過的虐原蟲。”

“阿紮木有可能是嗎？”段煉又問，“就是隔壁村那個聾啞男孩。”

姜滿緩緩搖頭，手指有規律地點在手背上，“不太像。”

“要去其他幾家看看嗎？”

病史采集越詳細，對于病情的判斷就越準确，姜滿點頭同意。

轉身離開房間的瞬間，加爾卡家門口突然響起一陣喧嘩，急促地腳步聲接連越過。喬森看到段煉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他指着前方，“段醫生，加奇拒絕隔離，非說喝了牛尿就能好，我抓不住他，他太高大了。”

喬森和姜滿一樣，也是今年才加入的無國界醫生。

無獨有偶，除了已經喝過“神賜”的加爾卡，其餘四人各地逃竄，沒有人能阻止他們去尋求神明的庇佑和保護。

“如果是一般瘧疾，倒是不會通過呼吸道傳染。”姜滿說，“就怕它不一般。”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噩耗又傳到了他們耳中，又有人發熱了。姜滿和段煉轉身快步離開，喬森看看前方不見蹤影的加奇，又看了看背影漸漸縮小的姜滿他們，最後還是跟上了姜滿兩人的步伐。

因為發熱初起，身體來不及反應，薩拉還沒有出現後續的症狀。姜滿和段煉面面相觑，當機立斷給她用上了青蒿素。

“喬森醫生，你可以留在這裡觀察她的病情變化嗎？”段煉問眼前這個金發碧眼的男人。

“噢，當然沒問題，段醫生，你應該相信我的專業能力。”

“當然。”

姜滿跟着段煉走訪完所有發熱患者回到醫療點，天色已經昏昏沉沉，潮濕從地底慢慢向上遷徙，整個人都有些煩悶。

“後面幾個發熱的都直接上了科泰複，但願可以遏制疾病的發展。”段煉歎了一口氣，話雖如此，神情卻并未放松。

“以前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姜滿問。

段煉苦笑：“還真沒有。”

“那我運氣還真夠好的。”姜滿苦中作樂，把這些病人的病情同檢驗、檢查、查體結果統統記錄在本子上。

“阿紮木，阿紮木。”站在窗口的瀝青突然叫了起來。

那隻在醫療點定居的鹩哥因為通體黑褐色，同瀝青差不大多，姜滿便給他取名為“瀝青”。

瀝青本鳥也喜歡這個名字，定下名字的那天一直重複地喊着這個名字。

瀝青叫了兩聲之後便不再出聲，很快阿紮木就從屋外走了進來，他目光掃到匍匐在桌面的姜滿，徑直走向她，将手中一大袋用布包起來的東西放到她的懷中，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瀝青，跟着阿紮木回去，天晚了注意安全。”姜滿來不及喊住他，隻能派瀝青跟着。

“安全，安全。”瀝青扇動翅膀，從窗口飛了出去，墨點融入黑幕，悄無聲息。

姜滿打開布袋子，等看清裡面的東西後眼神一頓，她将東西一一拿出來，巧克力，餅幹，糖果，大多是充饑的電心，還有幾包不同規格的衛生巾單獨用一個袋子裝着。

雖然上面印着英語，但顯然不是在南蘇丹可以買到的東西，顯然也不是阿紮木和他奶奶可以買到東西，所以……

是聞祈安？

姜滿的腦海裡瞬間躍出他清晰的輪廓，還有他的笑容。

上一次視頻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面過了。姜滿這才發覺，她很久沒有收到他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