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四合,别墅裡的燈開開關關,最終徹底暗了下去,沒有再亮起來過。
楊嘉懿坐在後排,沉默地看着車窗外不斷倒退的熟悉景色,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本來說好了明天要去上班的,現在看來又得往後推了。
這麼長時間沒去上班,堆了那麼多工作,楊嘉懿都不敢想複工之後,自己會有多忙。
但是沒辦法啊,她要去找某個膽小鬼讨債。楊嘉懿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怎麼能吃虧呢?
距離楊枝上一次去山上“治病”到現在,甘鹿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和她好好在一起生活了。他生日那次不算,畢竟一夜過後楊枝就被拐跑了。
這段日子,兩個人跟網戀也沒什麼區别了。
重新生活在一起,楊枝能明顯感覺到甘鹿有些地方不一樣了。雖然依然會有一些過分的偏執和不安,但能感覺到是在往好的地方發展的。
甚至有時候甘鹿去看心理醫生的時候,他也不會排斥楊枝跟着。血脈親緣、争權算計就像是一張網,把甘鹿死死地困在了裡面。
楊枝知道甘鹿總有一天,會從裡面慢慢爬出來的,隻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她都可以做到的事情,甘鹿當然也可以。
初夏多雨,雨滴細細密密地打在車上,在狹小的車廂裡織就了一張潮濕的網。楊枝坐在後排,被這樣的氛圍帶的有些昏昏欲睡。
她在甘鹿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困倦地閉上了眼睛,嘟囔着說道:“好困啊,睡一會兒。到地方叫我。”
甘鹿輕柔地理了理楊枝的頭發,小聲嘀咕道:“都說了讓你早點睡了,追劇就算了,還看的那個周周的劇,有這麼好看嗎?”
楊枝哼哼唧唧地回道:“我信了你的邪,我就算不追劇,也早睡不了。你這個沒有信譽的……小人。”
最後兩個字堪稱咬牙切齒了,楊枝這段日子被折騰的太狠了,她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麼甘鹿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還能有那麼多的精力。
老天爺果然是不公平的。
甘鹿悶悶地笑了起來,連帶着楊枝都被颠得清醒了一點。
而楊枝本來是昏昏欲睡的,但真準備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反而有些睡不着了,于是她幹脆和甘鹿聊了起來:“你外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那邊的人對你好嗎?”
甘鹿臉上的笑意淡了一點,他抱着楊枝的手緊了緊:“記不太清了。”
楊枝坐直了,認真地看着甘鹿:“不喜歡為什麼要去?”
甘鹿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無所謂喜不喜歡吧。隻是老爺子這幾年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人老了,總歸是想要團圓的。聽說我結婚了,他催了好幾次想見見你,我都把話題岔開了。不太想帶你見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親戚,影響心情。”
“但前兩天我那個後外婆給我打電話了,外公情況不太好。反正又不可能一輩子不見面,那就去看看吧。畢竟有的東西,雖然不屬于我,但總歸是我媽媽的。我媽好強了一輩子,不把該拿的拿到手,我都不好意思去給她上墳了。”
“怕她托夢罵我。”
楊枝握緊了甘鹿的手,心想:故作輕松。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打在車頂,噼裡啪啦的,聽的人心慌。
就在這時,前排的司機突然對甘鹿說家裡有急事兒,問能不能回去處理一下。他看上去急切極了,不太像是說假話的樣子。
楊枝卻微微皺了皺眉頭,本來這個沒見過面的新司機就讓她覺得怪怪的,但既然是甘鹿外公派過來接他的,所以楊枝也不願意多想。
但他現在車開到一半,又突然要回家處理事情,是不是有點太奇怪了?
楊枝心裡繞來繞去,暫時繞不出個所以然,身邊的甘鹿已經答應了。
算了,應該就是自己多想了。這個時代那麼好,哪裡會像自己之前那個世界,處處都是殺機呢。你很安全的,不要有被害妄想症。楊枝在心裡勸導自己。
甘鹿平時雖然毒舌,但真的不是一個刻薄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他也沒說什麼,就直接讓司機走了。
黑色的邁巴赫最終停在了一個有些荒涼的路口,楊枝跟着甘鹿下了車,往副駕駛的位置走去。
餘光中好像有什麼東西亮晶晶地一閃,楊枝瞳孔驟然一縮。
陌生的司機,奇怪的要求,荒涼的停車點,未知的亮晶晶……這一切莫名地連成了一張破破爛爛的網,印在了楊枝的腦海裡。
楊枝腦子暫時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她用力地推開了還在為她打傘的甘鹿,甘鹿被這麼猝不及防地一推,順着小草坡狠狠地摔了下去。
然後楊枝一把扣住了車門,企圖往旁邊一閃,卻隻來得及走出去了幾步,爆炸引起的巨大沖擊力就狠狠地把她拍在了地上,滾出了幾米遠。
随後,血水漸漸湧了出來,混雜着雨水,在地上暈出了一大片淡紅色。
“楊枝!”
甘鹿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楊枝的身邊,耳畔巨大的耳鳴蓋過了噼裡啪啦的雨聲,紮的他耳朵生疼。甘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着朝着楊枝伸出了手。
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