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師兄盯得心裡發虛,江歲禮瞬間退到兩步之外,速度快到洛予根本來不及松手,而被硬生生撞開。
三人就這樣維持着微妙又穩定的三角形站位,氣氛在身後熱火的叫賣聲中顯得更冷了。
正當江歲禮準備開口時,洛予嘴角一揚,轉而沖屋檐下神情不爽的少年伸直手臂、又招招手道:“景元?”
常景元滿臉都是莫名其妙,而當他讀懂“師弟,快來和師兄抱一個~”的意思時,眉頭更是恨不得夾死他。
看到對方怒氣沖沖轉身後高揚的馬尾,洛予心滿意足地笑了:作為師兄,當然最是知道怎麼惡心師弟。
不過也順帶惡心了自己。
沒走兩步,常景元又在二人注視下倒着退回原位,拳頭握了半天像是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你……沒死外邊就好……”
對比之下,突然覺得方才為了看師妹有沒有跟上來而繞着郡首府荷塘轉三圈的自己也沒有那麼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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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為師請你吃頓好的。”
洛予顯然心情大好,拉起江歲禮就往客棧走,直到對方問道:“師父,你有錢嗎?”
……
洛予當即順着郡首府外牆坐下,從懷裡、袖裡掏出一堆黃紙,以及一面皺皺巴巴的旗子,仔細一看,竟然是個招牌:
“一、符、一、卦”
“風、行、雲、秀”
江歲禮艱難辨認這形如蟲爬的字體。
隻見洛予将玉簪化作長劍,充當旗杆把招牌立在身側,不緊不慢地叫喊道:
“驅邪避禍保平安,迎财納福助長壽。”
“各種符咒應有盡有。”
“風行門雲秀長老親筆,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江歲禮被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往旁邊讓開,他知道自家師父向來行事灑脫、不拘一格,可一派長老沿街叫賣還是讓人大跌眼鏡,而且他看起來竟然十分熟練。
驚疑間便有一腰背佝偻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你,是雲秀大師?”
“傳聞中大師是一名年輕女子啊?”
洛予擺擺手:“人不可貌相,不能因為貧道披着頭發就誤把貧道當作女人啊。”
江歲禮心道:真正的雲秀長老确實是一名女子,隻是風行門遠在梁國,她也從未見過。
眼見自己牛頭不對馬嘴的說辭并沒有說服對方,洛予直接将符紙塞進大哥懷裡:
“把這符放到小兒枕下,不出三日,他的癔症定會好全。”
男人聞言瞳孔驟然擴大,也顧不得這符紙效用真假,扔下銀錢後跑也似的離開了。
總共不過兩刻鐘,洛予就已經忙到嘴角抽搐,待到人群散盡,方才看到白雪簌簌飄下,仰頭望去,油紙傘不知在那停了多久。
洛予扶牆起身,順勢接過傘舉高,江歲禮終于有機會開口:“師父,你和風行門的雲秀長老交情很深嗎?”
“這你得去問為師的師父。”拍拍灰塵,“招牌他做的,名頭他闖的。”
“不過他行事高調,風行門不可能不知道。”
“既是默許了,多少有點關系。”
那必然關系匪淺,畢竟作為四大仙門之一的風行門以符咒陣法聞名天下,雲秀長老更是出了名的刻闆固執、雷霆手段,掌門失蹤後一手撐起門派,怎會允許他人随意冒充。
隻是好奇師父師祖如何能一直不穿幫。
“師父。”“剛才那些,你也能教教我嗎?”
“那些符你也用不上啊。”
辟邪、鎮宅、驅蟲害、求情緣……自認都是尋常百姓喜歡的。
“算卦!算卦呢!”
女孩亮亮的眼睛裡滿是期待,逗得他轉身偷笑起來,眼見對方還是不死心地追過來,無奈搖頭拒絕。
江歲禮繼續試探道:“那,師父可以為我算一卦嗎?”
還是搖頭。
“為——”
“我從來不算親近之人的命數。”
随即對着失落不解的徒弟道:“如果我告訴你,即便消了癔症,那小兒還是會在一年後死于非命呢?”
雪下得更急了,氣氛也更冷了。
洛予隻得拍拍她的頭、故作輕松道:“世事無常、命由天定,你總得學會接受。”
“萬一哪日我也——”
“我不想接受。”
話剛出口便被打斷,近在咫尺的面龐上、眼睛裡全是警惕,洛予突然想起初見時她在落星崖說的那番話,也确定自己開始萌發出一個荒唐可笑的念頭:
有這樣一個人陪着,即便被困在時間夾縫裡、不得輪回,應該也能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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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不願說,另一人卻不知疲倦地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