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角巷是切爾西特曆史最悠久的巷子,巷道縱橫八拐,人也很亂,但賀蓮因為熟悉這裡,像走迷宮一樣來回穿梭一會兒,最後在最裡面的地方看到了森野和餘淼。
“這麼快就解決了?也不給我大顯身手的機會。”
地上一片狼籍,碎掉的啤酒瓶子,粘稠不明的渾濁液體,翻倒的垃圾桶,彎折的棍子,還有見了血的美術刀。
賀蓮在他們身上環視,因為路燈很高,巷子裡的光線很暗,肉眼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問題,唯有森野的黑色t桖蹭上了白色的灰塵。
“我們哪舍得讓蓮哥受傷啊,你可是我們最親愛、最寶貝的主唱。”
餘淼個子比賀蓮低些,搭過賀蓮肩時把他往下壓了些,就往他耳朵裡吹氣,笑的很浪蕩。
“滾,說話正常點。”賀蓮擋開他,看向森野。
森野身材健碩,個子很高,黑色短袖下的小麥膚色的手臂線條很硬朗,包裹出的身材是恰到好處的寬肩窄腰,即便是黑色的衣服,也能感覺出他衣服下的肌肉撐着軟塌塌的布料。
他長得很不好惹,像密林深處等待捕食的惡狼,三白眼看人時總是讓人感到刻薄、冷淡,面容又長得過分硬朗,粗黑濃密的斷眉處紮着兩枚黑釘,下唇兩個交叉的環,右耳骨三個銀灰色的耳釘,耳垂一個銀環,連着耳朵後面和側頸的部位,也紋着草書樣的毛筆數字。
這樣外表的人,無論是誰站在他面前,第一印象都會覺得不好接近,想要逃離,像個不學無術的混混,但賀蓮知道,森野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你受傷了。”賀蓮對森野說,“你們一個是貝斯手,一個是吉他手,卻讓我這個動嘴唱歌的保護好手,自己卻不愛惜自己,不覺得很好笑?”
“怎麼可能,我都沒受傷,野哥怎麼會受——”
“那我是眼瞎了麼?”賀蓮打斷他。
餘淼停了一瞬,又去看森野,突然注意到他戴着銀環的耳垂處不斷往下滴血,垂下的右手順着指尖也在滴血珠。
“我擦?”餘淼猛然記憶一閃,“肯定是剛剛野哥拽着弗蘭克的頭發往牆上慣的時候,不小心受傷的!野哥你是不是上手抓弗蘭克手裡的美術刀了?”
森野卻盯着賀蓮,然後手背在了後面,“傷在左手,沒事。”
“沒事什麼?”賀蓮笑容冷卻,“你的手不彈和弦?”
森野啞然了半晌,他不太喜歡賀蓮這種表情,但他不太會表達,隻垂着眼說,“對不起。”
這他媽都道歉了,還想讓他怎麼回答…
倒給賀蓮整不會了,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麼,餘淼突然拍了下手,打斷了這詭異氛圍。
他激動道,“麗麗姐那兒有藥箱!走吧,給野哥擦下藥,别等會兒傷口感染變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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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麗姐是東角巷一家live house的老闆娘,live house名叫“Fake”,意為虛僞。
麗麗本名叫什麼沒人知道,她自稱是麗麗,是一個長相妖娆的中國女人,皮膚光滑白皙,腰肢和四肢都很纖細,該豐滿的地方卻一點都不輕薄。
聽說她三十多歲了,但臉蛋兒還是緊緻地像初生的花骨朵兒,五官很精緻,仔細看有人工的痕迹,但美商很好,社交距離大家也不會近距離觀察鼻子眼睛。她有一個未婚夫,是英國的一個藝術家,聽說被騙錢又騙身,一氣之下,開live的時候,就起了Fake這樣陰陽怪氣的名字。
她鮮紅的長指甲擡起森野的下颌,左右看看,一臉心疼。
“啧,這要是傷到臉,那我的損失可就大了。今天一大半人都是沖你來的,這倒好,你們給我整這出事,幸好沒在内場鬧起來,要是鬧起來,你們幾個人就别想再踏進這裡一步了。”
“這麼誇張嗎?”餘淼在賀蓮帶來的袋子裡扒拉着,拿了一包煙,打開咬在嘴裡,含混道,“麗麗姐,你說,如果你花費心血寫的歌,被人加工篡改了,還不通知你,你會不生氣?”
“我可管不着你們這些隊内的破事。都決定組樂隊了,這種事情還少嗎。”麗麗拿起棉簽蘸了點碘伏,讓森野的臉别過去,把他手裡的煙盒拿走,“待會兒再抽,這一會兒不能忍着?”
她又說:“樂隊會散夥兒,增人少人不是家常便飯麼。忍着頭皮表演完,下了場就好聚好散,但你們這樣處理問題,一點都不成熟。森野,你比他們大幾歲,怎麼做事也不成熟?”
“還能怎麼成熟啊,誰受的了這種氣?”餘淼打開窗子,點燃了煙,“我蓮哥注入心思寫的曲子,就被拿去這麼糟蹋,這是對音樂的踐踏好嗎?”
“我是商人。給你們提供練習室,除了樂器之外的各種設備,還有拼盤上台的機會,你們就得靠票價把這些利潤給我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