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在看賀蓮,而是在看程鶴斯,并且他們已經開始往身上彈彈煙灰,要朝他走去,程鶴斯就要轉過頭往那邊——
賀蓮幾步走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往自己這邊壓。
“别往那邊看,”賀蓮在他耳邊道,帶着輕微惡劣的笑容揚起,“如果你不想被拉到巷子最裡面……要被做什麼……那我就不知道了。”
程鶴斯離賀蓮很近了,他身上的味道全部都被卷進鼻息裡,頭發也掃到了耳朵邊,癢癢的。
賀蓮瞥眼過去,沒有看到意料中的緊張或害怕,薄薄的眼皮隻是輕輕掠在他臉上,眼裡似乎還有笑意。
他是講了什麼好笑的笑話麼,到底在笑什麼?
然後他聽見程鶴斯也在他耳邊說,“你用什麼味道的洗發水,很好聞。”
“…屬狗的?往我身上聞什麼?”
耳膜跟被狗尾巴草掃過似的,賀蓮頓時跟觸電一樣放開了程鶴斯,他扒拉了下耳朵,然後雙手揣進兜裡,全身都開啟了防禦姿态,隻斜着眼瞧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程鶴斯說,“香味自己飄過來的。”
賀蓮像看傻逼一樣看着程鶴斯。
他腦子是有病嗎?
還是他其實就是對我有意思,剛剛在天台上,是真的想表白吧?
他要是敢表,我立馬揍他。
離練習室越來越近時,賀蓮對程鶴斯說,“以後少對我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是莫名其妙的話?”
裝?行。
“就像你剛剛說的那種話。”
“我不擅長說謊,”程鶴斯跟在賀蓮後面,亦步亦趨,“你頭發上的味道真的很好——”
“能閉嘴麼,很煩。”賀蓮不耐煩打斷道,快步走到了二層走廊最裡面,相鄰都是牆的房間,這是他們的練習室。
拇指剛壓下門把手,門卻先他開了。
“又怎麼了,在門裡面就聽見你在發脾氣,”森野叼根煙抱臂站在門口,“又跟餘淼鬧起來了?”
他說完往賀蓮身後一看,稍愣了下。
程鶴斯沒朝門内看,眼神專注在賀蓮身上,神色淡淡的,但唇邊卻挂着微笑。
“不是餘淼?這位是?”森野看這個男生服裝規整,氣質透露出優雅斯文,和這裡的氛圍格格不入,他把煙拿下來,揣回了兜裡。
“餘淼帶的,”賀蓮走進練習室,把琴包取下來,冷冷補充道,“班裡面的。”
“是同學?以前沒見過,”森野打量他,看着他淺褐色的瞳孔,猶豫了下,問,“中國人?”
賀蓮的同學,森野有點印象,因為賀蓮經常會請客全班同學,也會帶來live這邊給麗麗充場子,他不像賀蓮是臉盲,所以見多了,對面孔便熟悉了,但這個男生還是第一次見。
話問了有幾秒,程鶴斯才朝他“嗯”一聲,卻沒有要進來的意思,隻是站在門外,看着賀蓮。
不知道是不是森野的錯覺,他總覺得男生目光掠過他時,似乎帶着點敵意,但,他們好像是初次見面吧?
“進來吧,”森野把門開大了,給他讓出位置,“他們帶你過來,是不是讓你聽我們演奏的?不過我們今天不上場,你可以在旁邊坐着聽。”
程鶴斯沒有動。
“蓮,你這個同學是啞巴麼,怎麼都不說話?隻看着你?”
賀蓮正在剪琴弦,他打算換條新的,聞言一看,然後眼皮一抽,“你站門口幹什麼,不想來就走。”
程鶴斯立刻就朝前走了一步,然後帶上了門,并禮貌對森野點了點頭。
森野奇怪地在賀蓮和程鶴斯之間繞了一個來回,又把煙叼嘴裡,覺得這場景有點訓練某種動物的感覺,一時對程鶴斯起了極大的好奇心。
“這是你們新交的朋友嗎。第一次見你們帶同學來練習室。”
“不算。”賀蓮回。
“不算?那為什麼帶他來這兒,”森野抽出根煙,給程鶴斯,試探問,“抽麼?”
程鶴斯搖搖頭。
“介意我抽麼?”森野指指嘴裡的。
森野看到程鶴斯從兜裡拿出手機,在上面敲了什麼,然後給他看。
【不介意。可以開窗戶麼,房間是密閉的,空氣不流通,香煙的味道會影響身體健康。】
森野看了眼程鶴斯,突然嗤笑一聲,把煙放一邊。
“你是啞巴?”
程鶴斯又搖搖頭。
“那為什麼不說話?”
程鶴斯卻看向賀蓮。
森野想了下,猜到什麼,“蓮,你跟你帶來的同學鬧了什麼矛盾麼,你不讓他說話?”
賀蓮纏弦的動作一頓,“我什麼時候不讓他說話了,怎麼,我點他啞穴了,還是膠帶封他嘴了,他嘴長我身上麼?”
這時候他媽又開始裝乖。
他又道,“人不是我帶來的,是餘淼硬拉的。”
“不是,”程鶴斯突然開口,一直沒開口,聲音有點啞,“我不是來聽演奏的。”
他看向窗戶旁邊的架子鼓,說,“我是來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