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程鶴斯說,松開了手。
“…哦、哦…”賀蓮回過神,擡手接過了冰涼的水,手心冰的刺骨,心卻像火爐。
怎麼回事,是還沒緩過勁兒麼?怎麼心裡面燒得他不舒服?
“…我不喝涼水。”賀蓮說。
程鶴斯的胳膊肘也撐在膝上,他稍微側着低頭,想看賀蓮什麼表情,因為賀蓮此時有點乖的不尋常了,聲音本就好聽,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倒有種碰到棉花的柔軟感。
“我知道。買來給你降溫的。”
“…謝謝。”
“什麼?”
程鶴斯突然從賀蓮口中聽到了似乎永遠都不會聽到的一個疊詞,有些驚訝。
他看到賀蓮深藍色的運動衫背後是一塊塊汗濕的痕迹,他就隻低着頭,盯着手裡的礦泉水,露出被汗水淋地光滑潤澤的後頸,陽光落在他的烏黑的發色上,毛茸茸地。
程鶴斯心癢癢的,想去摸摸他的頭發。
“我說,謝謝你,”賀蓮把不斷往下滴着水珠的礦泉水放在一旁,目光落在虛空處,繼續道,“我對你這麼差勁兒,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如果讨厭、厭煩、嫌惡,就說出來,别像剛剛被他們撞一樣,對所有針對你的行為默不作聲,獨自扛着。”
程鶴斯看着他的後腦勺一會兒,說,“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賀蓮微微側頭,皺眉,“坐啊,我又沒花錢占座。”
程鶴斯站起來往下走了一台階,坐下時,帶動一股清爽的風,很奇怪,不是賀蓮讨厭的汗臭味。
“我對你,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程鶴斯把隔在他們中間的水拿開,說,“你對我也沒有這麼差勁兒。剛才也是你替我上場了,現在還因為我被别人撞,而忿忿不平關心我。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賀蓮:“……誰關心你了……”
他媽的,為什麼程鶴斯說話總這麼直白?内心隐秘的事情好像被發現了一樣,暴露在陽光之下,有點令人羞赧。
“好吧,不是關心,那就不是。”程鶴斯順着他的話說,“但我永遠都不會讨厭你。”
“哈?”賀蓮猛然扭頭,發現程鶴斯坐的離他很近,怪不得總覺得有一股清爽的味道,他腰往後仰了些。
“你在玩什麼角色扮演遊戲嗎?永遠什麼永遠,我們遲早都會畢業,還能做一輩子的同學?”
程鶴斯不說話了,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眸子低垂,睫毛鍍上了一層淺金,微微顫抖着。
怎麼回事啊?突然這麼低迷,他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
賀蓮往旁邊坐了點,說,“還有,以後别浪費時間給我做什麼筆記了,有這功夫多花費在你的學業上吧。如果你隻是看不慣學習差的同桌,那你就跟常姐說換座位,不要因為自己學習好,就想讓别人學習也好,我沒那天賦。”
“我隻是…不想你留級。”
他的聲線也有點顫抖,似乎要哭出來。
“我不是說了麼,就算留級也跟你沒關系,反正我有辦法畢業,用不着你操心。”
“但是我想和你一起——”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賀蓮能聽出來,他的氣息非常不穩,剛要扭過頭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肩上一沉,急喘的呼吸聲掃在耳邊。
?
“等一下,你怎麼了,用得着反應這麼大嗎?”
“我…不太舒服…可以靠一會兒嗎?”程鶴斯的氣息很輕,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賀蓮看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連眉宇都緊緊縮着。
“…你哪裡不舒服,先别靠我肩上。我找人送你去校醫室…”
他剛要推開程鶴斯,對方卻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就一會兒,我心髒不舒服。”
“什麼?”賀蓮身子有點僵硬,畢竟一個大男人這麼緊緊貼着他,撲面而來的清爽荷爾蒙的氣息還喘在他脖頸間,刺激實在有點大。
“那我送你去校醫室吧,你先起來……”
賀蓮擡頭,看到有不少人都在往這邊看,從視線裡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我操了。
趕緊離開這裡。
“把手搭我肩膀上。”賀蓮蹲下來說。
程鶴斯微怔,然後乖巧地環過他的肩,頭靠在他的頸間,鼻息裡是他好聞的洗發水的味道,賀蓮半攬過程鶴斯的腰将他拖起來,繞到體育場後面。
賀蓮雖然方向感不好,但對校醫室像家一樣熟門熟路,因為平常逃課迫不得已沒地方去的時候,就會借口來校醫室。
但要去校醫室,不管走哪條路,必然要經過一個往下走的八層台階,他這麼拖着程鶴斯非常不方便,況且他很沉,剛下一層台階,差點栽下去,程鶴斯連忙抱住他的腰。
“沒事吧?”
賀蓮:“……”
“要不是你,我能不穩?能好好走路麼,待會兒都摔下去,明早學校就多一個新聞,兩個男生互相抱着跳下了八層台階,摔得頭破血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跳的是樓。”
“不,這是一個學名,”程鶴斯氣息很輕,“叫殉情。”
他稍稍擡眼,鼻尖蹭到了賀蓮的耳垂,視野裡,往上的耳根子,全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