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點一刻左右,他們結束了練習,走廊裡的燈隻留了一個,導緻每個練習室哪個樂隊在還在排練就非常清楚,從門縫裡的燈光就能窺出一點苗頭,但其實隻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吧台上零散趴着幾個醉漢,打着沖天的悶鼾,賀蓮開把手出門時還踢到了地上了一個啤酒罐,在後面一個睡覺的胖子突然跟詐屍一樣吐着髒話。
“麗麗姐不能把這群人趕出去麼,打烊了還留,媽的臭氣熏天的。”
深夜太冷了,餘淼就穿了一件薄帽衫,把帽子扣上打着寒顫。
“太他媽冷了,我要回被窩裡去。”
賀蓮打了個哈欠,神色厭倦,“大哥别說二哥。”
看了一晚上顯示屏,眼睛有點兒花,朝餘淼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後就和森野往相反的方向回琴行。
“冷麼。”森野是穿了厚夾克的,看了眼旁邊就隻穿了個薄衛衣的男生,估計就隻有這一件,“我身上的給你。”
賀蓮剛想說話,就又打了個哈欠,眼角逼淚來,他揉了揉眼睛,聲音也懶下來,慢悠悠的。
“冷個屁。我耐冷,不受熱。”
森野被這話逗笑了,但還是脫下了夾克蓋他頭上了,“穿上吧。海選時間就在兩周後,到時候感冒了,兩周不一定能好。”
賀蓮的懶腰被這充滿熟悉煙味的衣服給制止了,雖然不是很想穿,但覺得松垮的衛衣從脖子縫和腰底下開始漏進刺骨的涼風,還是悻悻然随便套了套,肩膀半垮着袖子,沒個正形。
“對了,最近沒看你帶人回了。分手了?”
賀蓮想起來隔壁都沒有那種暧昧的動靜了。知道森野私生活很亂,起初以為隻是交女友勤奮,也琢磨不出有什麼特别的類型,因為都不一樣,唯一的共性大概就是身高不低吧。身邊人也幾天一換,大庭廣衆下能接吻,好像嘴誰都能親似的。
以為他愛好女,直到某天他把一個男人帶回家,門沒鎖,半開着,被當時有點發燒又覺得請假麻煩,所以幹脆直接逃課的賀蓮撞見了。
不算寬敞的床上赤條條兩個男人,一個趴着,一個在背上壓着,做着當時賀蓮并不理解的事情,但隻看了幾秒就立刻退回了屋子外,甚至還貼心帶上了門,之後就在門外的牆上站着,隔音不好的牆内就傳來了窸窣穿衣服的聲音。
緊接着是開門聲。
森野出來後什麼都沒問,隻問他吃飯了沒,學校今天這麼放學這麼早。
諸如日常的話語,兩個人像都不知道屋内發生的事情一樣,東西扯着諸如日常的對話。
沒想到他男女都可,賀蓮不記得當時有什麼想法了,或許腦子裡空白什麼都沒想,即便森野做了這種事,還被他看見了,但仍舊沒有對森野産生絲毫偏見。
取向麼,沒什麼奇怪的,接受就是了,至少在英國的切爾西特算不上奇怪。
往旁邊上下瞟了瞟森野,也覺得他确實是某些gay會喜歡的類型。
突然一個假設冒了出來,萬一我也喜歡男的?……
賀蓮搖了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壓了下去,這種假設不成立,不然怎麼沒有對森野或者餘淼産生過那種想法?
“你想我分麼。”森野從兜裡掏出煙叼嘴裡,沒點燃,聲音有些含糊。
“你的感情問題,我怎麼知道。我就關心關心,為了演出好。分手影響排練。”
森野嗤聲,“上次你見的人叫凱文。是炮友,除此外沒關系,也沒在一起過。”
“哦,”賀蓮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下次再帶提前說一聲,我避免遇上他。上回好像惹到他了。”
“沒事,他手不老實。誰都喜歡……”森野停了下,眼睛轉向随意望着邊上沒什麼可觀賞風景的賀蓮吐出兩個字,“調戲。尤其是長相不錯的。”
賀蓮頓住腳步,伸手就把他的頭給壓下去,扼住他三寸,“你他媽好好說話。”
森野悶聲笑得肩膀發抖,嘴裡的煙掉出來被馬丁靴踩扁了。
兩個少年嬉笑怒罵的樣子在空曠吹着寒風的街道上非常惹眼,周遭卷起的秋葉都摻雜了年輕的笑聲打着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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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蓮當晚沒能睡好,也許晚上練得過于興奮,睡前腦子裡還在想和弦怎麼搭,眼睛一閉上,思維就開始扭曲,連着白天的噩夢,淩晨的琴聲,翻來覆去還是覺得精神在緊繃,睜開眼,就覺得澀,摸了幾下床邊,沒摸到手機,被子掀開也沒看見,發現在床底下躺着,撿起來才五點多左右,幹脆就起來了。
拉開了薄薄的深色窗簾,這是在二樓,頂上還有個放雜物的閣樓,所以從這邊望過去,基本上可以俯瞰周遭十幾裡風光。切爾西特到了淩晨人很少,外面不見行人,也不見房裡透出的朦胧燈光,隻見孤零零的路燈照着黑色的夜晚,和被雲霧遮住的月亮。
賀蓮打開筆記本,繼續作他的編曲,處理完毛刺的噪音後,發了一會兒呆,出門接了一杯水,掠了一眼森野房門的空隙,沒有亮光,可能睡地很沉了吧,就把腳步放輕進屋了。坐下的一瞬,就突然冒出了要寫歌詞的欲望,立刻打開文檔,看了看時間,随便起了名字,在鍵盤上就操作起來。
從一口氣完成,到修修改改,又到邊聽demo邊改,覺得房間裡的光線存在感沒那麼強了,往窗戶邊看,才發現天已經變成由紫到藍的漸變色了,清晨的光線透進房間,雖然關着窗,卻總感覺外面的空氣很清爽。
賀蓮打了個哈欠,把文檔和版本1.0打包好拖給了森野發送過去,因為他也懂編曲,歌詞給他說不定會根據曲子改改韻腳什麼的,弄完就合上筆記本,抓了抓頭發,套了件衛衣打算出門清醒清醒,如果現在睡過去的話一定要睡到下午去了,今天約好大家還是要一起訓練的。
不過沒有走多遠,就在天邊已經沾染點绯紅的時候,賀蓮碰見了一身灰色衛衣套裝的程鶴斯,他好像非常喜歡穿套裝,一隻手揣着衛衣兜,另一隻手上纏着亮紅色的編織繩,繩子繃得直直得,襯得白皙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出來了,因為他家那隻小黑貓扒拉着前條小短腿兒,脖子上還戴着個喇叭圈兒,要跳到人工草坪上,但草坪上豎了個牌子,不讓踩踏,當然動物也不行了。
程鶴斯也沒有說訓斥的話,就盯着非常矮小的貓,緊緊抓住繩子,而貓上前不成,就扭頭朝他那個面冷的主人漏出獠牙,因為視線被喇叭圈兒阻隔了,就狠狠喵了幾聲表示不滿。
他跟玩兒似的,輕輕往後把繩子向上,貓的前腿兒就騰空了,然後又放下,跟操控失靈的方向盤一樣,逼着她改變路線,好像一對反作用力。
賀蓮就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覺得貓傻,人也傻,于是禁不住在後面偷樂,想把這一段傻逼呆楞的行為給錄下來,但沒點好,變成照相了,結果聲音也沒關,“咔嚓”一聲,在非常安靜的早晨就變成了高分貝噪音。
賀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