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雨原本看到倒數第二支樂隊就沒了興趣,打算回去了,但旁邊的麗麗拉住他,說最後有驚喜,蹭了一杯薄荷龍舌蘭調味酒才繼續呆下去。
對他來說,這群孩子都太年輕了,閱曆太淺,涉事不深,能奢望他們能創作出什麼樣兒的音樂呢。大部分還是保留着學院主義的教條派,框架把他們定的太死,眼界太淺,沒有驚喜和刺激。有的雖然跳出了框架,敢于創新,卻因為借鑒模仿,失去了自己的風格,總感覺某首歌像以前聽過的,或者像某支已經出名的樂隊。
也有個别兩三支的原創歌很有意思,或許發行出來,放在網絡上會受現代年輕人的喜歡,宣傳宣傳搖滾樂也不錯,但裴雨做搖滾這麼多年,這種類型頂多一時新奇,細究瑕疵滿滿。
所以他就抱着蹭了一杯昂貴酒的代價,沒有期待地欣賞最後一支樂隊的演出,然後回家告訴家裡那個小子一個好消息,與其在這裡消磨時光,想象中那小子聽到消息的反應更令他覺得有趣。
二樓光線更暗,如果不是偶爾的掃射燈遊過來,或者近距離觀看,便無法看到對方的臉,而且他這個角度雖然離下面舞台近,但也隻能看到頭頂而已,因為這樣能看到每個人操作樂器的指法,裴雨喜歡觀察每個樂手使用樂器的習慣,通過這個就能知道哪些樂手是在渾水摸魚,哪些是貨真價實的家夥。
既然他也需要投票,自然他會投給綜合實力更高的樂隊,他也知道Dark音樂節的含金量,更希望有态度有實力并且認真的樂隊進入訓練營。
他已經打算把票投給倒數第二支樂隊——LNM樂隊(尼斯湖水怪:Loch Ness Monster)
這個樂隊在網上搜也是有幾千粉絲,不過自從加入了新的貝斯手,粉絲數一天之内就過萬了,并且還在有持續增長的趨勢。
樂手如名,好像每個人都是一個怪物,不限于長相、技術、舞台風格。他們的死亡重金屬,怪誕的舞台表現着實讓裴雨寒顫了一把。尤其是那個長發遮眼睛的貝斯手,本身蒼白的皮膚,瘦如骨骼的修長身材在暗紅燈光的映襯下,像個深夜遊行的吸血鬼。
尤其是他好像沒有什麼肉的手指看似輕柔滑動貝斯弦的時候,興奮的刺激幾乎要劃過他的大腦皮層,這是他看到現在,第一個人讓他起雞皮疙瘩的貝斯音,哪怕是在非常激烈的重金屬下,貝斯深沉厚重的低音仿佛能讓人立刻眩暈過去。
像他這個年齡階段,能與之媲美的貝斯手,也是屈指可數了吧。
裴雨還沉浸在上一個舞台表演中,想認識一下這個後輩的想法冒出來時,最後一支樂隊上場了,聽到輕快的口哨和響指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以為隻是一個快樂慵懶的鄉村布魯斯,于是目光不經意往下掃,是幾個穿着日常的男生,看起來似乎就是來湊數的,并不是真想來選拔的。
他打了個哈欠,因為觀看了太多場live,已經産生困倦之意了。
但那之後,他喝了幾口的龍舌蘭就再也沒有動,隻死死盯着下面,全身仿佛被釘住一樣動彈不得,連呼吸都覺得炙熱。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類型的音樂,流行搖滾和實驗音樂的結合體,采用riff旋律讓人即便記不住歌詞,但也能記住旋律,有很多樂隊為了讓大家熟知自己的歌曲,就會采用這種段落riff的方法迅速出圈。
說直白點,就是天馬行空的浪漫主義無法脫離現實,希望做自己的同時也滿足大衆口味,就導緻“流行”滿足“他們”,“實驗”是自己。
但很奇怪,這支樂隊很青澀,青澀到他覺得他們一定沒有深層次想很多,隻是作出了他們想唱的歌,想打的樂曲,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令人毛骨悚然了,他有點好奇,創作歌曲的人到底是他們之中哪一個,天賦簡直是個可怕的東西。
裴雨連平常最愛的酒也沒心思品嘗了,随意放在欄杆旁的平台上,摩挲着下巴,撐着手臂,盯着變幻莫測的舞台燈光,耳朵裡是抓心撓肺的輕盈卻又黏糊的唱腔。
如果問他,搖滾樂隊中最重要的是主唱嗎,當然不是,純音樂取勝的搖滾在名人堂中也不在少數,最重要的是樂器,但是在這支樂隊中,顯然易見,主唱的壓迫力大過其他成員。
想必大家和他一樣,先被主唱所唱出的旋律吸引,目光便就放在了他身上,隻聽他唱的歌,水準比其他樂隊都要高,因為他的嗓子很特殊,似乎是有點啞,不知道是生病了,還是故意為之,但該控制的氣息仍舊非常穩當,聲線也很抓耳。
但這并不是一個評選歌手的舞台,将他放在專業歌手之中,還差點意思,奇異的是,如果故意不聽主唱唱歌,隻聽其他樂器,那麼其他成員的融洽程度也非常高,沒有可以挑的出毛病的地方,也沒有互相打架或者做顯眼包,該謙讓的時候謙讓,該表現的時候表現,就是因為太融洽了,才導緻聽到主唱唱歌時,會忽略其他的樂器伴奏,會讓人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裴雨看這支樂隊的眼神不禁帶上佩服,是單純的佩服,沒有其他的感情。不知道這支樂隊組多久了,竟然可以彼此潤物無聲般絲滑融和,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樂隊要麼就是成員彼此默契,配合程度高,要麼就是沒有競争意識,知道這是一個共同完成的舞台,不是一人獨秀。
“啧啧,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
裴雨念叨出聲,才想起來旁邊的酒,一口氣全部灌完,配合下面激烈的副歌鼓點,更覺得舌尖辛辣,心中酥癢,想一起和他們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