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提出将六皇子養在皇後名下的是趙澤源,他作為趙家目前的當家人,自是不甘心看到趙家就此失去了奪嫡的機會。
在與族人商量了幾日後,趙澤源借着探望皇後的機會進宮,告知皇後選擇六皇子作為繼子,原因不言自明,六皇子是個極容易拿捏的軟柿子,來日他若能登基,趙家将成為朝堂上無與争鋒的掌權世家。
趙家卯足了勁想将這位“内秀”的六皇子捧為儲君,不成想趙皇後對六皇子并不親近,甚至算是疏遠,這屬實是給精心盤算的趙澤源潑了一盆冷水。
奈何現今誰也左右不了皇後的心思,趙澤源隻得将殷切目光移至尚可掌控的林蘊霏身上。
前世懵懵懂懂的林蘊霏恰好又主動尋上了他,于是他順水推舟,囑托林蘊霏在文惠帝面前多多提起六皇子。
林蘊霏當時察覺到趙澤源的目的不純,但她身邊并無别的助力,隻能硬着頭皮答應這個條件。
但眼下情形卻是大不相同,一來林蘊霏已然知曉文惠帝對她的不滿便是由于與趙家走得太近,二來她已經有了謝呈這個強勁的合作對象,因此她還是趁早淡了與趙澤源代表的六皇子一黨的聯系,以免惹來一身腥。
話又說回來,奪嫡之争上多出六皇子這一對手不完全是壞事。
這位皇後繼子身後有着趙家的支持,林彥不可能對林懷祺勢力壯大一事坐視不理,他甚至會将林懷祺當作最大的假想敵。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①,夾在兩個派系之間的林蘊霏便可以韬光養晦,逐漸擴展根基。
“嘉和公主,您原來在這兒,可讓臣婦好找。”林蘊霏的思路被一道聲音打斷。
眼前出現了一位眼熟的女子,對方眼袋頗深的眸中亮起光。
林蘊霏不算親近也不算疏遠喚道:“陳夫人,你這是……?”
前世這場賞梅宴上林蘊霏未有與趙澤源的夫人陳知伊講過話,是以眼下并不清楚她的來意,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記憶中她每次去趙府尋趙澤源談話時,這位陳夫人都會借百般理由留在屋内旁聽,估計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陳夫人笑意就要扯到耳邊,伸手挽住了林蘊霏的胳膊,道:“殿下這次免于和親之苦,臣婦還沒有恭喜您呢。”
“原來舅舅與夫人也在關注此事啊,”林蘊霏眼中含笑,語中暗諷,“本宮鬧了整整幾日,大昭百姓未有不知。仆射大人不曾在皇上面前為本宮求情,也不曾登門安撫,如今夫人倒是趕着來尋本宮了?”
聞言,陳知伊臉上的神情一僵,松開了抓着林蘊霏的手,旋即賠笑,道:“殿下這便是在說氣話了。”
“老爺聽聞消息後,這幾日在府中也是坐立不安,”陳夫人攥着錦帕在鼻前,眉眼低順,道,“老爺是想在朝堂上為殿下說話,可皇上那時應是被殿下氣着了,直言不許再提此事,他自會抉擇。皇上說出這話,誰又敢去觸他的黴頭呢?”
“後來殿下又将自己關在公主府裡……臣婦問過老爺,是否要去探望殿下,他怕你見了我們更加煩心,這才作罷。”
陳知伊語氣柔和似水,道:“這不,趁着今日賞梅宴,老爺命臣婦趕緊來向殿下道明真心,就是怕傷了兩邊的感情呢。”
林蘊霏做出被說服的模樣,道:“原是這麼一回事,倒是本宮錯怪舅舅與夫人了。”
“殿下會這樣想也是正常的,還是怪我們沒能及時同殿下分說。”陳夫人搖了搖頭,将錯誤包攬在自己身上。
“除了此事,夫人……舅舅可有旁的事要告知本宮?”林蘊霏沒什麼耐心聽她說這些有的沒的,以林蘊霏對趙澤源的了解,他讓陳知伊來找她絕不可能隻是出于賀喜或是道歉。
陳夫人神色掙紮了下,先奉承了句:“什麼事都瞞不過殿下。”
林蘊霏半倚着假山,好整以暇地等她說出真正重要的話:“殿下應也知曉,序齒排班,應是殿下先于二公主出降的。”
陳知伊一面說一面擡眼觀察林蘊霏的臉色,林蘊霏怎會不看不出對方的心虛,隻當是劣貓逗鼠,她佯裝贊成地颔首。
見林蘊霏并無不虞,陳夫人這才放心道:“老爺與臣婦商榷許久,覺着還是該提醒殿下一句,皇上那兒應是開始擇選起您的驸馬了。”
“夫人的意思是?”聽到這裡,林蘊霏心中對這對夫婦的謀算大概明了:趙家安排了趙皇後的一生還不夠,貪得無厭,試圖控制她的婚事來為家族争取利益。
看似風光無二的世家背後,究竟有多少女子身不由己地被家族榮耀這根長滿倒刺的藤蔓吸幹了心血,成為一具具面目全非的紅顔枯骨,林蘊霏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