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就連林蘊霏這個親女兒與文惠帝都不及她。
淑妃似是下意識地看了林蘊霏一眼,:“皇後娘娘,您說這話真是折煞嫔妾。”
她那一眼屬實是抛錯了地方,林蘊霏早在前世便意識到趙皇後之心難以捂熱,自此再沒對女人抱有過希望。
許是瞧出這對母女間的氣氛微妙,淑妃出言轉移話頭:“今歲登科士子的金榜不日就要放出來了,前幾日嫔妾聽陛下說有意為嘉和公主榜下捉婿呢。”
“竟有此事,父皇還未曾知會我。”林蘊霏垂首低眸,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中是十足的女兒家羞澀的情态。
“嘉和公主也是大姑娘了。”淑妃調侃道。
趙皇後聞言不鹹不淡地說:“她今年已有十六歲,早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隻怪本宮與皇上将她慣得性子刁蠻,也不知曉未來哪家願意将她供着。”
話中對林蘊霏的不滿意明明白白,換誰皆能聽出。
淑妃用餘光去瞄林蘊霏,卻見到素有嬌橫名聲的女孩默然不語。
對方忽一撩眼看過來,其中淬了冰的鋒芒讓淑妃心中猛地一滞。
可當她眨了眼再看林蘊霏時,那點寒芒無影無蹤,好似是她恍惚間産生了錯覺。
暫壓下疑惑,淑妃打圓場道:“嘉和公主是您與陛下嫡出的公主,更是大昭絕豔的明珠。誰若尚公主,那當是他與其家族修了百年堪堪得到的福分。”
與趙皇後極盡貶低之詞截然不同,淑妃将林蘊霏誇得天上地下唯有一個。
大抵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趙皇後動了動朱唇,最終沒說什麼。
夾在兩人中間的淑妃而後尋了措辭離開,林蘊霏緊跟着起身不想與趙皇後獨處。
“嘉和,你且坐下,”出乎林蘊霏的意料,女人喚住她,“我有話要同你說。”
林蘊霏依言坐回來,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你莫聽了适才淑妃講的好話,就飄飄然不知形貌,”趙皇後連眼神都吝啬給她,“陛下既已有為你擇選夫婿的打算,近來你便該好好磨磨自個的性子,将來為人婦時,不至于丢了皇家的顔面……”
“母後叫兒臣留下便是為了講這些話?”林蘊霏打斷了她,誠懇地發問。
趙皇後先是愣了下,随後眸中卷起責備之意:“長輩說話時你不該插話的。”
擡手揉了揉耳根,林蘊霏果斷起身:“母後若無旁的事,兒臣便告退了。”
“你……”見她真不顧自己往外走去,趙皇後語氣摻了幾分急切,“給本宮回來,本宮尚有話未說完。”
“您說吧,兒臣聽着。”林蘊霏雖停步,卻懶得轉身。
于是趙皇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本宮欲同你父皇商量,将你許配給越樓。你應記得他吧,他是個溫文持重的孩子,家世自是不用說,才情也出挑。”
她也真是多思了,居然覺得女人會轉性。
林蘊霏嘲弄地一挑唇角:“這是您的主意,還是仆射大人的主意?”
“你問這個做什麼?我與你舅舅本就是一家的,”趙皇後道,“将你托付給他,趙家上下皆能顧着你,本宮比較放心。”
那便是趙澤源的主意了,也是難為他讓出了最得意的兒子。
“放心?兒臣看此言未必吧。”林蘊霏嗤笑出聲。
“你在說什麼?”趙皇後問。
林蘊霏一字一頓道:“話不是母後說的嗎?兒臣性子頑劣,出降到哪家哪家便是倒了大黴。”
“趙家的門楣高貴,表兄又是這一輩中最被看好的子弟,眼見得就要金榜題名,母後與舅舅不怕我耽誤他的前途麼?”
“此事的确是委屈了他,但你們血脈相連,自家人間何必将盈虧計較得那般清楚。”
“既然母後與舅舅已然有了決定,您隻管去與父皇商榷,實在不必過問兒臣的意見。”說完,林蘊霏不回頭走出女人的視線。
她之所以敢這般說,便是因為知曉以文惠帝對趙家的忌憚,斷不可能讓她與趙越樓湊成一對。
對今日的不歡而散算是有預料,距酉時還有些時間,林蘊霏尋到禦花園中的那架秋千上閑坐——這是幼時文惠帝專為她命人打造的。
曾幾何時,她最喜晃蕩秋千,高擡起雙腿,試圖離天幕更近些。
被推至高處後,林蘊霏放聲大笑,沒有誰敢指責嘉和公主恣意過甚。
如今林蘊霏隻将頭輕靠在繩上,阖眼聆聽清風,頗為享受獨屬于她的片刻甯靜。
*
殿内青年長身立在階下,清秀的面上毫無畏懼之色。
較之前一個進來戰戰兢兢到連雙腿都在顫抖的士子,他着實鎮定地叫人側目。
高台上的文惠帝掃過案台上的名冊,發現他竟是從偏遠之地而來的一位寒門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