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被罵蔫了的跛子聞言登時來了興緻,領着一群人沖上來。
倘非林蘊霏被修蜻及時地拉到一旁,少不了要在推搡之中被占便宜。
然而有刀疤臉盯着,他們欲趁此混亂時機逃離的計劃行不通:“美人,你何苦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被削鐵如泥的刀鋒削去垂落在耳後的一縷青絲,修蜻滑動喉頭,嗔目看向對方:“我已任你将車上的财物奪去,還請你放我們離開,不要糾纏。”
他那彎籠煙眉似蹙非蹙,又瞪着一雙如含秋水的眼,直叫刀疤臉半邊身子都酥了,哪裡還聽得進他究竟在說什麼話。
這邊跛子快将馬車拆得散架,捧着一匣子的銀票小跑過來,歡天喜地道:“二當家的,宰着肥羊了!這一下能抵我們平常一個月的收獲呢。”
刀疤臉此刻顧不得這筆橫财,一腳踹開礙着他看修蜻的跛子:“邊兒去。”
林蘊霏受不了他那粘連似藕絲的凝視,渾身都被看得不自在。
“小睿,你在不在附近?快些出來救我與小姐!”她的高聲呼喊令刀疤臉回過神來。
“小娘子,卻步山上的路蜿蜒曲折,就連我們這種日日往來的人有時都會迷路,與你随行的那位車夫十有八九已經被蟄伏的毒蛇猛獸吞入腹中了,”男子貌似好心地提醒,“如若你們不信的話,可以試着再多喊幾聲。”
他一面說着一面伸手想來拉修蜻的手,但被修蜻後退避開:“隻是小娘子若将這副莺啼燕語似的好嗓子叫啞了,那我不知會有多心疼。”
修蜻緊咬着下唇,悲憤地不拿正眼看他:“無恥之徒。”
被其臉上的嫌惡刺激到,刀疤臉的那點耐心逐漸見底,兇神惡煞地一掀嘴皮:“老子就擅長将你這種有脾氣的小娘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今日我便将話擱在這兒,爺爺我勢必要帶你們兩個回山上服侍我。假使你們非要折騰,就莫怪我動粗,讓你二人受一番皮肉之苦。”
“錢六,将馬牽來,再取兩截麻繩。”他招手喚來一個大半張臉都長滿胡須的男子。
一旁的跛子見狀來勸說:“二當家的,你且消消火。這兩位小娘子細皮嫩肉的,哪裡經得住五花大綁?”
他轉溜眼睛又看向林蘊霏與修蜻:“兩位小娘子,你們快向二當家服個軟吧,何必給自己找罪受。”
修蜻環視左右,清楚自己在劫難逃,垂眸時珍珠似的淚墜在眼尾。
林蘊霏亦捏着帕子佯裝拭淚,哀戚地問他主意:“小姐,如今我們又該怎麼辦?”
修蜻終是将跛子的勸言聽進去,再擡眼時做出了抉擇。
他緩步走至這位二當家的身前,捧着心口福身:“二當家,我可以跟你回去,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一聲嬌軟的“二當家”将刀疤臉适才燃起的怒氣澆得一幹二淨,粗野的嗓音直接化成一灘水,不自覺地嗳了聲。
将格外不争氣就要從嘴角淌出的涎水咽回去,他端肅面容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
“我想要我的侍女陪在我身邊,”修蜻講出條件,“我倆自幼一起長大,還從未分開過。”
“就這麼簡單?”刀疤臉不可置信地問。
修蜻沖着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所以二當家這是同意了嗎?”
刀疤臉一拍大腿,答應得要多爽快就有多爽快:“當然可以。”
修蜻于是順從地将柔荑伸出,垂首時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截似雪的後頸:“我怕疼,還請二當家綁得輕些。”
若非場合與時機不對,林蘊霏簡直要為修蜻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将人哄得五迷三道的本事鼓掌。
即便刀疤臉将笑容咧到了耳根,林蘊霏與修蜻還是被捆上了手腳。麻繩繞了一圈又一圈,生怕二人掙脫逃跑。
他們被丢至山匪用來運輸金銀的推車上,甚至被黑布蒙了雙眸。
林蘊霏不禁感歎起這群山匪的警惕,就連對着兩位弱女子也不盡然松懈防意。
怪道能讓心機深重的林彥栽了跟頭。
因為眼前不能視物,那群山匪恣意的談笑聲變得又近又遠。
林蘊霏起初還聽得認真,想探聽些有用的信息。但聽到幾句無聊的污言穢語後,便自發地将嘈雜的動靜隔絕在外。
好在推着他們的人,也就是被刀疤臉喚作“錢六”的男人,倒是個老實寡言的,未有将那種粘膩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推車坐起來遠比馬車颠簸,輪子碾過沙礫與碎石時,震得林蘊霏上下兩排牙都在打架。
路途遠比她想得要遠,又或者是因為視線被黑暗占據,故而顯得度日如年。
出于男女授受不親,修蜻适才與她移開了些距離。
久久沒聽見對方的聲音,林蘊霏不免有些緊張:“小姐,你還在嗎?”
“别怕,”修蜻回應得很快,“我就在你的旁邊。”
“小姐,你說小睿他有可能會來救我們嗎?”心神稍定,林蘊霏繼續拐彎抹角地詢問起潛睿的去向。
修蜻這下沉默了一會兒,叫林蘊霏才放下的心又吊起來:“小姐?”
此時有一道被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殿下,我正推着你呢。”